第二章·入梦
汪隐枝轻声道:“你别动。”
说罢,她便将胳膊轻轻伸进朱祁钰肩下和腰下,隔开背上的伤口,欲将他抱出来。
朱祁钰倒是配合,脚上一蹬,腿一使力,没费什么劲就从桌底出来了。
后背的伤口被砸了一下虽痛,也是皮外伤,只那胳膊上的伤口太深,刚刚手臂使力又太大,愈合得本就不大严实的刀伤便崩开了,鲜血早已喂饱了衣袖,连带的隐枝衣袖也尽是血污。
汪隐枝没什么洁癖,何况这样的环境,也不允许她洁癖。
看着那伤口,汪隐枝径自解了衣带,想替他绑上止血。好在那伤口在臂弯处,近心端也好绑。
朱祁钰见她解了腰带,生怕她要上吊,面色通红地急道:“娘子且住!我知道方才是我唐突冒犯,决不会叫娘子名节有亏,娘子万万不要轻生。”
汪隐枝手中攥着刚刚解下的衣带,所幸她衣着是长衫长裙,那衣带只是个装饰而已。
朱祁钰似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娘子是已嫁之妇?”
他心道:若是已嫁之妇,看着岁数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伴读汪柯之妻,这小娘子回家不说那必然无事,即便说了,汪柯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
汪隐枝并不理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嫁没嫁过人,怎么回答?
她将那条腰带绑在朱祁钰的臂膊上,道:“你还小呢,别见个姑娘就把名节不名节的挂在嘴边。”
这个岁数的少年男子最忌讳被别人说小,朱祁钰吸了口气,佯道:“在下十六了,已是能顶门立户的年岁了。”
他哥哥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立皇后了。
汪隐枝内心哂笑起来,不再说话,径自要去开门。
不出所料,手又被朱祁钰按住了。
“祁公子,咱们不出去,难不成要在这儿坐以待毙吗?”
朱祁钰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胸脯,自信答道:“你且放心,马上就会有人来寻我的,到时候,我即刻把你送到淳安商家去。”
隐枝觉得好笑,却也抓住了重点:“淳安商家?”
“昨晚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要上淳安商家,你记不得了吗?”朱祁钰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猜疑,这娘子不会真得了癔症吧?
这小娘子要真是得了癔症,王府的良医也治不好,他跟汪柯可怎么交代?
隐枝放下了要开门的手,拍了拍手心的浮灰,也不管什么淳安商家了,只盯着朱祁钰淡笑不语。
朱祁钰年纪还小,只比隐枝高出了半个头,汪隐枝直接和他对视,搞得堂堂王爷也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气势上也弱了半分。
朱祁钰小时候虽然跟着母亲在宫外东躲西藏,受了不少委屈,可那已经是七岁以前的事了,他记忆不多。
自从他八岁封王后,还没人敢这样看过他。
或者说,瞪着他。
汪隐枝一笑,耐心道:“祁公子,你说肯定会有人来找你,如果咱们在他们来找之前就饿死、渴死了,怎么办呢?”
朱祁钰看着她,总觉眼前人在阴阳怪气,说起来,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相信郕王府锦衣卫的效率。
“你放心,不会!你坐下,待会儿就有人来了。”
朱祁钰给她打包票。
汪隐枝不信,也懒得和高中生讲什么道理……虽然她高中毕业也才四年。
十六岁,正好是又不听劝又中二的年纪。
她睨了朱祁钰一眼,又倚靠在供桌边沿闭目养神。
现在是正统八年,距离那一场要了大明半条命的土木堡之变还有六年,如果她可以阻止土木堡之变,那必须先要在御前说得上话。
可历史上,英宗朱祁镇亲征之前,早已有不知凡几的人劝他不要亲征,怎么会缺她一个人呢?
“轰隆——”
供桌应声而塌,吓得汪隐枝跳到一边。
再回头看,早已是满室扬尘,隐枝扇了扇眼前的土,好像被自己想象中的历史事件熏得要哭。
朱祁钰则是从门口挪到了隐枝身后,伸着没受伤的右手为她扇去灰尘。
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双袖上的血迹,朱祁钰总觉得她不该和这种脏污这样近。
供桌塌坏这么大的动静,东厂的人也没返回搜庙,想必是走远了。隐枝放心大胆地开了门,即使找不到吃的,她总能弄些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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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隐枝在溪边喝了好几捧水,才稍稍润开喉咙里的燥气,算起来,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喝水了。
溪流倒映着她的脸,无数的记忆也渐渐涌现到脑海中。只是她却不觉得不适应,就像是一瞬间多看了一本书一样,看遍了原主无聊的前十六年。
绣花,看书,写字,绣花……
汪隐枝没过多思考这些记忆,又捧起溪水送至嘴边。
自己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