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春雨连绵,淅淅沥沥下了大半个月。
美仪明仪姐妹前后脚,各打着一把油纸伞进了家门。
尽管伞已经遮住了大半的身子,肩头手臂还是被雨水淋湿了。美仪忍不住嘟囔:“这雨下个不停,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放晴?”
姐妹俩相互用细布为各自擦拭着头发与衣裳,马氏从屋中走出来,见姐妹二人都被雨淋了,嘱咐黄妈赶紧去熬姜汤。
又让二人回房换了衣裳。
望着下个不停的雨,马氏叹了口气,“今年的春雨怎地这般多?往年也没见这么着的下过,就好似这天漏了一块似的,唉!”
雨势歇歇停停,日子便也就临近到了清明节。
因着今年乃是明仪爷爷下葬的第十个年头,按着当地风俗,这第十个年头,才能竖碑刻名。
所以,贺家大房一大家子人并明仪兄妹,今年清明也都要回去老家,为贺爷爷竖碑,兼扫墓祭奠。
明仪等兄弟姐妹各自向学校里请了假,一家人早早买了第一班去往衡州的船票,一行六人赶在夜间时分回了家。
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吃过晚饭连话都未来的及叙上几句,便个个困得倒头就睡。
次日清早,天气阴阴的,黑沉的吓人。
贺大伯和明仪老爹贺文涛商议,以免下雨女人们淋湿受寒,女眷全都待在家中。
只带着书青与明柏,并请了几个力夫,将老早便已经准备好了的刻上名字的墓碑,又挑了一箩筐的供品纸钱,镰刀香烛炮仗等物,一同带着去了埋葬贺家爷爷的山上。
马氏和欧阳氏坐在屋檐下的天井旁聊着家常,明仪姐妹三人和小金小芽,一同陪坐着听大人们聊天。
不一会儿,春雷就轰隆隆一阵接一阵地响起,响彻了整个天际。
马氏喝了口茶道:“这雷打得太吓人了,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怎么回事,今年的雨一直就没停过。”
欧阳氏手里捏着瓜子,赞同地点头,“可不是吗?希望这雨晚点再下起来,要不他们可都要淋湿了,往年虽然也下雨,但也没有这般下过的。”
欧阳氏见福婶端了一盘当地的一道油炸小食月亮粑过来,转头问道:“我们耒县往年好像都没有这般下过雨吧?”
福婶放下托盘里的吃食,双手又在围裙上蹭了蹭,回想了一会儿开口:“太太你们年轻,没有经历过,说起来我小时候,倒是见过一回这般下雨的年份,那时候我才七八岁吧,也是这个时节,大雨连下了个把月,后来啊。”
福婶眯起眼睛回想着。
“后来怎么了?”美仪追问着。
明仪小金也来了兴趣,纷纷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等听下文。
“后来,后来那一年啊,无数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逃去了他乡。”
“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卖儿卖女?”
福婶擦了擦眼角,“那时候,也不记得是哪天晚上,雨呀下个不停仿佛要把我们这一个镇的老百姓都全给淹了,
我们这耒水河的河龙王,也来凑这个热闹,一夜之间,河里的水就涨到了大路上来了,沿河的老百姓可遭了殃了,房屋倒了无数,水还不见降下来。那时候我爹娘带着我和兄弟姊妹们,淌着到已经我胸口上的洪水,往外面逃。 ”
“那个惨呀,河里到处都是飘着的人,岸上山上站着的,全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一时间大家全都沉默了。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
“啊....”美仪吓得惊叫出声,明仪在她身边赶忙过去搂住她。
马氏和欧阳氏安抚几人道:“都不要怕,打雷而已。”
“不怕啊!小芽不怕啊。”欧阳氏将年纪最小的小芽拉到身边。
雷声渐渐止住,倾盆大雨又随之下了起来。
滴答滴答打在屋顶上,吵得人莫名的心烦意乱,半下午的时候,贺家一行男丁冒着雨回了家,看着淋成了落汤鸡的四人,欧阳氏快步上前催促道:“厨房里烧了热水,你们赶快去洗洗,换了身上这身湿衣,免得着凉。”
“这老天也是,非要赶在这时候下雨。”欧阳氏心疼地看着因为淋了雨,止不住地打喷嚏的自家儿子。
晚上吃了饭,一家人坐在屋中闲话家常,贺大伯原定的计划是,在老家歇上两日再回省城里头。
马氏今天听了福婶那番话,心里就一直不太平静,她瞄了一眼依旧在落的雨,出声道:“这雨老是下,干脆我们明天早上买了船票回省城去吧。”
贺大伯面露不解:“不是说好在这住上两天再走的吗?”
马氏捂着胸口,“我就是担心,今天听福婶说起来,听得我心惊胆战的。”
欧阳氏将福婶的话,又与贺大伯等人说了一遍。
贺大伯不以为意,“这是什么话,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