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序曲
六到七月是江南的雨季,难得出几天太阳,空气里就氲上了绵绵不绝的水汽。
雨景当然也是可以画的,只是透过酒店顶楼的窗户,从俯瞰的角度观察,祁商总觉得自己和外界隔了一层纱。
独处的环境适合思考休憩,时间长了,难免就缺失那种贴近生活的烟火气息。
祁商在酒店蜗居的第三天,接到了朋友的视频电话。
视频那边是一个男人,胡子拉碴的,长过肩的头发扎在了脑后。
“我的大艺术家,你又去隐居啦?这一次可没太多时间给你优哉游哉。”
祁商看着洛文屿一大早不修边幅的样子,表情略微嫌弃,“再待几天。”
“还能待几天呀?洛浔的展览时间定了,下周就要开始前期准备工作,你怎么也得回来的,见媒体,做访谈,发文章,作品清单确定,这些都是工作,不是你把画给我就行了。”
洛浔是洛文屿的画廊,书画收藏是祖辈传下来的基业,洛家往前数几代是做笔墨纸砚生意的,到了父亲这辈出国留了学,同时受中西方艺术熏陶,90年代就开了这画廊,他从父亲手里把洛浔接过来时,已经运作得颇有名气了。
祁商道:“我知道。”
“那就对了,洛浔两年才办一次大型的青年画家展览,你的那些画,我早迫不及待想让它们和藏家见面了。”洛文屿满怀雄心壮志:“既然洛浔有幸成为你的代理画廊,那么缔造传奇的路上,我们一起全力以赴。”
洛文屿作为知名画廊的老板,有着许多画家作品的代理权,一大部分是他父亲手里就签下来的,到了洛文屿这代,他也有自己要走的路,发觉这一代的青年艺术家,与他们共同成长,赋予洛浔属于这个年代的时间厚度,一直是洛文屿的使命。
“这周日我就回去。”
祁商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四季园的荷花已经开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就是这个时节。
四季园是当地一个很大的工程,整个项目从筹备到投入使用就经历了很多年。
顾名思义,里面有着花期各异的美丽植物,光日常养护就要耗费相当的人力物力,但总体效益显著。
这个旅游项目一方面给当地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另一方面每年稳步发展的旅游业,也带动了本土农产品销路。
政策的红利不止于此,四季园周围还开了很多民宿,那里不像酒店有着标准化的服务,多了一份宾至如归的人情味。
小镇的度假酒店在中心区域,游玩设施偏多,从这里出发,不管是去庆民圩,还是四季园其实都不算太方便,祁商当下就决定换个住处。
很多时候人生的因缘际会,就源自某个一时兴起的决定。
这是一处临水的民宿,白墙黑瓦,建造的年头其实已经不算短了,得益于定期的维护,从外观看没什么斑驳痕迹。
房屋是中式的设计,加上配套的装潢,别有风致,民宿主人每天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老板很年轻,有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是个美女,二十五六的模样,个子不高,胜在比例很好,美女穿着清凉,倚靠在前台刚接完电话,嘴唇撅得能挂一个小酒瓶。
“回来了也不知道找我。”要不是舅舅打电话过来,谁知道她最最亲爱的表姐,正窝在家里长蘑菇。
顾允欣听出了舅舅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希望自己能带着这一团名为霍佑晴的惰性气体欢脱起来。
结束通话后,顾允欣和人交代了几句,发动爱车,冒着雨往舅舅家驶去。
经营民宿的人一向起得早,加上这位又是个精力充沛的,风风火火地抵达目的地时,她姐还没起床。
顾允欣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霍佑晴的卧室前,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等挪到床前,直接给来了一个泰山压顶,还好她瘦瘦小小的一个,没给她姐压出好歹来。
“姐!”顾允欣亲昵地唤道。
霍佑晴正睡着呢,被妹妹这么一折腾,什么困意都没了,“你谋杀啊。”
虽然被扰了清梦,女人倒没有发脾气。
“你回家了怎么不来找我?你就不想我吗?”顾允欣维持着大字形的姿势,扒拉着姐姐,哀哀怨怨地问道。
霍佑晴的回答就很直接,“懒得动,不想出门。”
“去见外婆了吗?”
顾允欣的外婆是霍佑晴的奶奶。
“去过了,送了点补品”霍佑晴摸了摸妹妹圆圆的后脑勺,“民宿不忙吗?”
怀里的人,脸压在被面上,摇了摇头,又耍赖不动了。
结果换来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毛栗子,“你先起开,别拿我的被子擦脸。”
顾允欣这个人爱漂亮,加上又是民宿的门面担当,很少有素面朝天的时候,这一蹭一蹭的,不知道薅下来多少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