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雨声

庐州府衙后院雅室内灯火摇摇。

外面夜雨淋漓。庭中芭蕉幽花风中飘摆，窗下渗进点点雨珠。

庐州府尹公孙真率沈良等卫兵在室内随护，雅座安置两排，宋人与高丽使团众人分列入座。高丽七皇子李希单独坐在上位雅座上，太子李岗则负手踱步，面色不善。

“本王原本听闻庐州风物甚美，要在这里停留赏玩些许时日，再沿路上京去完成大婚。”李岗虽然性情暴顽，到底是一国太子，神采风度仍是不差，踱步之间声色沉沉。

“没想到刚到庐州地面便遭刺杀。”他侧过身，冷冷地扫了一眼公孙真，“你们是否有意想让本王葬身此地？”

“殿下息怒！”公孙真向来谨慎胆小，当官全凭做事小意周全。这次接待高丽联姻使团的差事吓得他不轻，又是新建风景幽佳的来仪阁，又是增添护卫安排衙役妥善看护。

千万小心还是出了差池，而且是刺杀王驾这种大事。公孙真心中理亏，只得连忙站起，拱手行礼连连解释，“这都是下官做事不周。殿下放心，以后绝无此事……”

坐在旁边的公孙策担忧地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心急时便会有些结巴，此刻气氛不祥，这断断续续口音听起来更是有些刺耳。

李岗果然冷笑一声，像拽住可怜动物的毛尾巴般揪住这个痛处，“我久闻大宋人才辈出，怎么找一个口吃结巴的来当官？这么说来，跛脚的也能当将军了是吧？”

似是发泄一入宋境就遭刺杀的巨大不快，本就性情狂傲的李岗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顾自大作嘲讽，朗声嘲笑起来。

李希也哼笑出声，朴将军本就对中原汉人持有偏见，乐得附和太子殿下，也发出阵阵嘲笑。

坐在上位的素姬郡主面无笑容，只是微微垂眸，幽淡灯影将她身形映得柔情沉默，泛起点点柔光。

她身旁端坐的崔光浩也未发笑，垂眼时显出浓纤睫影，颇显出一副俊秀眉眼来。

对面坐定的公孙策早被嘲笑声激怒，脸色变化，皱起眉头。坐在最末位的包拯连忙伸手，轻轻按住公孙策臂膀，微微摇头。

公孙真却也有一段骨气，严肃起形容来，正色向哈哈放笑的李岗说道，“殿下说差了！我大宋人才济济，最不济本官而已。请殿下不要菲薄我大宋官员！”

“哦？”李岗听出话语中隐隐悲愤，反而觉得好玩一般侧头逼问，“有这么多人才，偏偏派出一个最没用的官来迎接我们，是什么意思？”

“这……”公孙真不擅长和人吵架，又着实碍于高丽太子的身份，一时说不上话来。

公孙策悄悄探身，拉了一下父亲袖口，做口型说道，“爹，时辰不早……”

“啊，对。”公孙真灵光一闪，连忙换上笑容，“时辰已不早了。太子殿下，衙府旁的来仪阁是专为诸位国宾新建，甚为清幽，请各位……”

李岗仍带着那嘲笑他人后心情爽朗的笑容，随意“嗯——”了一声，挥挥手打断公孙真的话语。

他负手转身，也不正眼看谁，踱步走到包拯身前，“你。”

包拯还没反应过来，左右看看其他人，指向自己，“……我？”

“对，就是你。”李岗侧头看向包拯，上下打量一眼这个身段修长、肌肤黝黑的青年，不知是暗嘲他人姿容还是什么心情，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想起早些时候遭遇刺客时，混乱之中是这个青年突然推倒路旁竹竿，造成刺客一阵惊慌，自己才趁机跳出战圈，进入高丽卫兵保护之中。

李岗点点头，“你救了本王一命，不错。就赏你黄金千两。”

包拯连忙站起，抱拳行礼，正色说道，“且慢。太子殿下，救人危难是人之常情，我大宋子民人人会做，不算什么功劳。包拯不能无功受禄。”

已经背过身去，等着听恩谢话语来爽快心胸的李岗，听到这番话后，回过头又打量包拯一眼。

“好啊。”李岗笑道，“有点意思。”

包拯颔首坐下，心中把握着这名明显难缠的高丽太子的脾气。这份脾性太不安生，恐怕要生事端。

李岗却不再打量包拯，转身走到高丽人那列雅座旁，只管高高在上吐露话语，一个正眼也不肯看人，“连宋人都知道尽心尽力保护本王，你这个文武全才高丽第一人，当时在做什么？”

一直垂眸静坐的崔光浩微抬眼睛，起身躬礼，“微臣护驾不周，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岗用眼角瞥了一眼冰雪风度的崔光浩，又淡淡看了素姬一眼，眼神如同静静等待猎物自己脱力倒下、任由撕咬的豺狼一般。

“你寸步不离郡主轿旁，对于本王的生死安危，真是全然不管啊。”李岗笑道。

素姬轻转目光，微微启齿，娇静声色婉如春莺，却无半分刻意温柔，潺潺清水般使在场众人耳目一清。

“崔卿家是为了保护本宫。”素姬淡淡说道，“情况混乱，众人一拥而上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