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偷走上了阳台,希涅抬头的时候发现一道深陷墙壁的高挑阳台,和对面的墙壁一样长,顺着墙壁延伸,介于彩色玻璃和天花板之间,在上面既可以自由行走,观看下方的宴会,又能欣赏到石柱上面的精美雕刻。
希涅心痒难耐,想要出去吹吹风,伸伸腿,更重要的是可以躲开莎莉和安东尼的骚扰,她虽然最近修炼出了好脾气,但本性难改,时刻有暴力冲突的可能。
顺着楼梯向上走,这里罕见地没有灯光照耀,台阶又长又陡,似乎故意不想让人攀登。希涅动了动指头,蓝色的荧光跳跃在她的前方,她扯起过长的礼服裙摆,流了些汗,终于爬到了阳台之上。
顶楼的景致证明这段楼梯是值得的,阳台上很黑,墙壁上挂着几盏小小的黄色灯罩,这里很安静,希涅走到两根柱子之间的铁栏杆旁边时,觉得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于是靠在栏杆上,举起双臂,和晚风拥了满怀,享受着难得的静谧。
“你是什么种族?”
突来的声音让希涅一惊,犹如被闪电劈中,直击灵魂的战栗感沿着她的脊椎,一节节冰冻住她身体,她霎那间僵硬地如身边的石柱。
“回头看我。”男声接着说。
希涅默默闭上眼睛,在心中,在脑海中,在梦中,在清醒时,在昏迷时,那个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终于在心灵的禁锢中爆发。
“维尔特,我怎么会听不出你的声音,是你吗?”泪水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滑落,滚烫的液体滴在冰冷的栏杆上,蒸发在黑夜的无边寂寥中。
希涅不敢回头,不敢睁眼,明明她还没有入睡,维尔特就走进她的梦中了吗?
“我常做一个梦,现在仿佛梦境和现实交错,我也糊涂了。”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
身后的男人陷入沉默,静静站在她的身后,再没说话。
眼泪越来越多,似乎要流光她身体内所有的水分,她哭的实在不算好看,鼻涕也止不住地流,她先用左边的袖子擦,再用右边的袖子擦,最后双手找不到干净的布料,于是蜷缩着蹲下,将头埋在双腿上。
她闭着眼默数十个数,等十数完,梦就会消散,维尔特就会消失了吧。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她啜泣地喘不上气,胸口一松一紧地带着喉咙疼,她继续默数:“九、十。”
十……
泪光朦胧中,她一点点睁开眼,小心翼翼望过去,维尔特静静站在她面前,俯视她。
希涅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栏杆上。
这人不是她的维尔特,维尔特不会任由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维尔特舍不得她流泪早会将她哄好,维尔特不会冷冷地打量她,用一个陌生人的目光。
可他又怎么会不是维尔特,一模一样的面容,如假包换的声音,甚至语调都和她记忆中的契合。
即使是魔法也做不到凭空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可是,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她,她一路颠沛流离,独自抵御寂寞和痛苦的腐蚀,她流血流泪,寄人篱下,万般苦涩,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她也只是刚成年,她也是在被呵护宠溺中长大,她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那般无坚不摧,那般潇洒坚强。
只需要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她立刻就能破碎。
“你认错了,我叫格里菲斯·斯达克。”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底诲暗不明。
“哦,这样啊,也对,他要是还活着,怎么会不来找我?”希涅低下头,喃喃自语。
“起来吧。”格里菲斯向她伸出手。
她摇了摇头,双手撑着栏杆,撑起自己软弱无力的身体。
格里菲斯的手僵持在半空,只见希涅转过头,竟一眼再不愿看他,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越走越远。
“你别走。”
他忍不住叫住她,手抚上胸口,为什么他会感到胸闷气短,心脏不由自主的抽痛。这个似乎女人和他遗失的记忆有关,她,似乎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他用生命守护。等一等,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满天火光,他拉着一个人,在丛林中奔跑。
“我们谈谈。”他一旦想触碰过去的记忆,头就仿佛被斧子一下下劈砍。
“我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可能无法与您正常交流。”希涅并没有转过身。
格里菲斯突然走向她,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她,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脖颈上,霎那间,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希涅瞬间抖动不止。
“别走。”他差点脱口而出,他就是维尔特。
“维尔特!”她哭着大喊,转过身,狠狠用身体的每一寸去抓住他,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体内,她再也不要一个人了。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以后换我保护你。”
格里菲斯皱着眉头,心中的疑惑、痛苦、甜蜜、苦涩、愤怒如巨浪般涌来,一时间将他拍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