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柄
姜琬夹了一筷子菜,用袖子遮挡着喂入口中,这些姜诚仁姜夫人教过的礼节,她并没有忘记。
姜诚德一开始还盯着她用饭,后来觉得这样不妥,挪开目光说着些有的没的,一盏茶的时间后,姜琬放下筷子,揉了揉眼睛,“我觉得有点困,不想吃了。”
姜诚德赶紧说:“困了?困了就先睡罢,你往里躺下,我把这里收拾好就走了。”
姜琬“唔”了声,瞧着是真的困了,坐上石床后靠着墙壁就慢慢睡过去。
绵长的呼吸声入耳,阴影中,姜诚德收拾碗筷的手停了下来,他盯着姜琬,缓缓站直了身。
“琬丫头?琬丫头?”
喊了两声,姜琬没有回应。
姜诚德又上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琬丫头,醒醒,我准备走了。”
姜琬眼睛都睁不开,只皱着眉头嘟囔,“知道,我困得厉害。”
姜诚德咬咬牙,从食盒最下面拿出几块碟子碎片,挑出其中最尖锐的一块,对着姜琬比划了一下,口中念叨不停。
“别怪我啊琬丫头,我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一只,要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也不会答应那个死丫头对你下手。”
“我这辈子碌碌无为,现在这样本来已经到头了,可是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我总得铺铺路,尤其是惜娘,要是不给他们娘俩安排好后路,等我百年之后,我那大娘子会把他们拆得骨头都不剩的。”
“你去了那头,阎王爷面前别怪我啊,我可真是一点都不想要你性命,记住你的仇人,她叫姜凝雨,不是我。”
姜诚德拿着瓷片,咬咬牙,看向姜琬的手腕。
就这一下,只需要这一下,姜琬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最终被冠上“畏罪自杀”的名号,而且没人会怪到姜诚德身上——这盘子是姜琬打碎的,腕上的伤口是她自己割的,他不过是记挂着家中小辈送来几碟好菜,并没有带过任何凶器。
到底是第一回做这种事,姜诚德的手很有些抖,瓷片挨近了后比比划划,怎么都没法下手。
“哎呀,哎呀……”他不住地叹着气,不住地让自己狠心些,“就一下,她已经昏迷了,不疼的,反正她来到这世上也是受苦,有姜凝雨盯着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走了挺好的……”
他闭上眼,狠狠地割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阻碍,但也没有想象中破开皮肉的钝感,姜诚德只觉得自己割裂了空气,然后碰到一团软绵绵的被褥上。
紧接着他觉得自己下方某处一凉,剧痛袭来,眼前几乎是彻底地黑了下去,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的惨叫声后,他倒在了地上,跟着就痛得再也叫不出声了。
旁边不远处有狱卒一直守着,听到声音赶紧过来,连声问“怎么了”,姜琬蹲在姜诚德身旁,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小心翼翼地说:“这里太黑,大伯父没注意,跌倒了,没事没事,我扶他起来揉一揉膝盖,很快就好。”
狱卒对这个从来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还是挺放心的,又想着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被个小姑娘拿捏住,试探性地喊了两声“姜大人”,听到姜诚德在里头哼哼唧唧两声,便放心走远了。
姜琬蹲下身,看着姜诚德那张惨白的脸,小声说:“大伯父,你知道我是市井出身,手头上多少会点下三滥的招数,怎么一点也不防备着呢?”
姜诚德的脑子本来已是空白,听到这话才渐渐找回一点思绪,但疼痛未散,说话仍断断续续,“你……你这下手……也太……”
“太狠了。我知道。”姜琬接得极其顺溜,面上还带着一丝羞愧的笑容,“大伯父是头一回杀人,我亦是头一回试着这样打人,没想到真的这么管用,大伯父还站得起来吗?老这么躺着同我说话,我脖子也怪累的。”
“你你你。”姜诚德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根本说不出囫囵话。
“大伯父有什么可叫唤的,说起来,您可是想杀我哪,我不过是可能让您断子绝孙,相比较而言,您赚到了。”
姜诚德紧闭着嘴,撑着石床慢慢站起来,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冷汗。
姜琬道:“大伯父,姜凝雨让你来杀我,你就来杀我,你也太听她的话了。”
姜诚德根本没空同她吵架,只捂着自己的命根子,心想这下子算是完了,恐怕会宣便是他这一生最后一个孩儿。
那边姜琬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得手,我闹起来,闹得整个青州人尽皆知,你同你的孩子们,尤其是唐姨娘的孩子,怎么立足?”
姜诚德终于缓过来一口气,“……你太鬼精了,如果你吃了那饭菜,根本闹不起来。”
“可我就是没吃啊,姜凝雨那样算无遗策的人,又怎会算不出我对你亦有提防?她分明就是把你往火坑上推,自己在岸上站着,如果我死了,她自然可以拿走你二弟留下的所有家财,如果我没死……我想,您也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姜凝雨唆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