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那壶开水倒进茶具。冯嘉期在投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茶刮，将茶叶轻轻拨至紫砂壶中。他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嘴唇微抿，半阖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茶水在杯中注了个七八分满，他停下动作来，手臂上青筋耸起，如蜿蜒曲折的河流。邱黎见他将茶杯递给自己，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又听他道：“可能有点烫啊，小心点喝。”

“……嗯。”她没心思品，端着茶杯，倒没入口。

冯嘉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起来：“刚才是重要电话吗？接那么久。”

“算是吧。”她答。

“我爸的？”冯嘉期的语气带着探究。

“……”

邱黎淡淡地笑了一下：“不是他。”

她也没有再在这个基础上继续补充的必要。

冯嘉期微点了下头，见她不想说，便没再细问。

只坦诚道：“其实我现在还有点愣。一个城市能再次遇到的概率太小了，我没敢想那是你。”

邱黎也如实开口：“……我也没想到。”

而且还跟他父亲扯上了关系。

冯嘉期轻笑起来：“说实话，我不是盼着前任过得有多悲惨的人。甚至在想，你过得好那我祝福就好了。但——”

他抿了抿唇，想把剩下的话说完。

是规劝她：“……我爸这个人，不能说不好，但不适合你。”

邱黎笑了起来：“那什么适合我？”

她笑起来有一种温婉的无奈，春风拂柳一般。冯嘉期看得有些怔。

安静了一瞬，他答：“……谁知道呢。”

邱黎没动手里的茶，沉默片刻，将茶杯放回桌上。

她轻飘飘地开口：“我走了。”

“我送你。”冯嘉期起身。

邱黎嘴角微微一扬，回绝他：“不用了。”

冯嘉期没多挽留，只沉默着送她到楼下。

走出冯嘉期小区的时候，天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邱黎穿帆布鞋，在雨天行走多有不便。她正愁苦今天要不要奢侈一把，打个车，关了勿扰模式后才发觉有好几通未接电话。果不其然都是冯栋。

冯栋发了几条语音过来，她没点开听，长按语音条转了文字。里边大致就说了说他去看了邱荷的情况，不太好，顺便问她要不要改天一起去一下。

邱黎站在路边沉思了很久，想到张医生刚才的那通电话，话里话外都在说冯栋对她是如何上心。

她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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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的一周过后，邱黎迎来了新学期的第一个周末。

陈瑾有约会，周六日自然是出去和男朋友花前月下，订了城郊的民宿。周四的晚上她就兴奋得不行，从衣柜里翻出好几条裙子，要邱黎帮忙参谋。其实她的穿衣风格都大差不差，不同颜色材质长短的碎花长裙，看上去小家碧玉清新乖巧。邱黎抿着唇仔细对比她那几件裙子，后指了指一条白底紫色碎花的长裙：“就它吧，搭你那条米白色风衣好看。”

陈瑾收了衣服，又兴高采烈地拿出口红色号让她选。邱黎没心思给她挑，随便指了一个由着她去了。

她在发愁周六和冯栋约去疗养院的事。

那天之后，冯栋就给她发了消息，说周六一早过来学校接她。邱黎将目的地定在了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商圈，避开了所有学校大门，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上了冯栋的车。

大约也是猜到她的顾虑，冯栋没说什么，好脾气地应了下来。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儒雅温和彬彬有礼的样子，并作出一副无私奉献的模样。

前提是他的付出也要她来等量交换，并且这种关系是从未过问她的捆绑。

可他搬出邱荷，邱黎不得不去。

周六早晨，邱黎从床上爬起，随意抓了一条白T牛仔裤赴约。

她到得准时，冯栋到的及时，车停在商圈的停车场，他在约定好的商场门口接她。邱黎见他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西装革履，穿得正式，难得见他穿了件浅蓝色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颇有几分儒雅学者的风范。

冯栋见她缓缓走来，笑问：“吃早点没有？”

邱黎客气地点头：“吃过了。”

“路过的时候小亓说齐环路新开了一家面包店，我就进去顺手买了点。”冯栋将烘焙纸封的面包袋子递给她，“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等会上车饿了可以吃点。”

邱黎迟疑片刻，后接过来，道谢。

冯栋随之领她去地下停车场。

从商场入口进去，再进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邱黎始终有些纠结该怎么跟他说话。直至电梯门关上，封闭的空间只剩她和冯栋两人。

她轻声开口：“……一直以来，谢谢您对我妹妹的照顾。”

冯栋推了推眼镜，微笑：“我力所能及的事，就想着能帮你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