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落日

【一】

京师决战结束后，萧重光带着十几个残兵败将一路逃窜，用尽浑身解数，熬过九死一生，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草原上。

仰观碧空万里，俯瞰绿野苍茫，萧重光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浑身舒畅，腿上被子弹击穿的血洞仿佛都不疼了。

萧重光心潮澎湃，自己正值壮年，带领王庭卷土重来又有何难？不就是跛了一腿么！据说霜月王庭有疗伤的神药，抢过来就是！

哼…！和可恶的大兴相比，还是霜月那群笨蛋好欺负，打仗又弱，美女又多…嘿嘿，这次抢药顺便再捉几个美女过来玩个痛快！哈哈哈哈！

萧重光越想越兴奋，不禁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可没想到，这一笑，远处马蹄声骤起，绘有蓝月的旌旗出现在地平线上，一群骑兵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他们正是萧重光刚刚口中的“猎物”霜月王庭。

霜月骑兵迅速将这群灰头土脸的“难民”包围，萧重光颇具特色的笑声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面对霜月骑兵指向他们的利箭长矛，玄帐武士各个咬牙切齿，却无一人敢动手。

放在以前，他们根本不把这个落魄王庭放在眼里，可如今，他们损兵折将，加上多日奔波，已经无力再战。

不时，包围圈散开一个口子，三人策马来到萧重光面前：

第一人卷发飘飘，头系金丝发带，高鼻深目，手持弯刀，乃霜月大王子艾力。

第二人卷毛蓬松，钻石耳环闪闪发亮，面容稚嫩，看上去人畜无害，是小王子艾米奥。

当看清第三人的脸时，萧重光不由得细目圆瞪，长眉倒竖：眼前这个五大三粗满脸嚣张的胖子竟是当年逃出剑岭关的五王爷，如今他居然背叛了玄帐，成了霜月的走狗！

见来者不善，萧重光心里发怵，可气势上绝不能输。

他昂首挺胸向前一步，傲然高呼道：“哦哟！这么大的排场，你们是来迎接本王爷荣归故里的吗？ ”

艾米奥眉目含笑，贴在艾力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艾力高举弯刀，大呼道：“玄帐的子民们听好！手染萧重光血者，可免一死！割萧重光一磅肉者，可换一头羊！”

说完，他扭头看向五王爷，悠然一笑：“至于你，可以换两头！”

玄帐武士们本来害怕极了，听闻此言，心中顿燃希望。霎时间，一道道饥渴的目光投向萧重光，仿佛狼群中惊现一只肥羊。

这群武士本就对萧重光屡战屡败心生不满，却因其背后有陆凌峰撑腰，一直敢怒不敢言。如今陆凌峰覆灭，他们历经万难好不容易逃到草原上，早就想对那个没用的首领出一口恶气。

一声粗砺的怪叫，一个巨熊般的黑影从天而降，将萧重光扑倒在地。萧重光被砸得七荤八素，怒目一瞪，这只笨熊正是叛徒五王爷！

“该死的蠢货！”萧重光利爪出鞘，要将五王爷的肉脸撕烂，他的双臂却突然被人牢牢擒住，完全使不上力。

“谁？！”萧重惊愕回头，却见擒住他双臂的竟是两个他无比信任的亲兵！二人使出浑身力气，将萧重光死死按在地上。

其余玄帐武士见状，纷纷拔刀一拥而上，既为保命又为泄愤，开始凌迟这头可恨的肥羊。

黑血染红草场，不可一世的萧重光此刻竟毫无还手之力，两副钢爪被人夺下，双臂双腿皆被砍断，称雄称霸的草原雄鹰变成了一只断翅瘸腿的鸡，凄厉的哀嚎在草原上回荡，哀转久绝。

……

【二】

草原落日壮美，勾勒出二人策马飞驰的剪影。

男子骑踏雪乌骓，体挂殷红披风，头戴白羽长缨，威风凛凛。

女子骑枣红赤鬃马，身着乌黑裘袄，微卷长发束在脑后，英姿飒爽。

一路上，夏绫络兴致盎然地向杨蓬讲述自己关外的见闻，指向她走过的白桦林、淌过的湿地和睡过的岩洞，诉说着一段段惊险的故事。

她讲到霜月王庭的远方亲戚们对她很好，每顿吃好喝好，还尝到了婚礼时喝的西域美酒。

她讲起有一回，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大到连出身西北的她都从未见过。

她突发奇想，在帐篷外堆了两个可爱的小雪人，一个代表她，一个代表杨蓬。

她对着杨蓬的小雪人说了很多话，比如自己在这边过得很好，夫君莫要担心，希望早日能与夫君重逢等等。

听着妻子用轻松的语言描述流落塞外的艰辛困苦，杨蓬内心无比触动。

他深深感受到，经历了劫后重生、与他并辔齐驱的绫络，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背后、整日守在城墙上的柔弱女孩了。她比想象中还要开朗、坚强和勇敢，依靠着自己的力量绝地求生，最终跨上铁马，跨越千里，迎来了久别的重逢。

这些时日，杨蓬不断反思，多年的残酷战争，令他险些失去了绫络，自己也差点死在假面人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