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月寒

【一】

吴叶来到雁行府时，由赵汐主导的鹰崖城之战刚刚大获全胜。赵汐接受了霜月王庭等小部落的投降，将他们好生招待一番后纳入战俘营安置。

事情方落定，就得知了吴叶归来的消息，赵汐激动地早早出营迎接。

二人见面后，给了彼此一个深深的拥抱，久久不肯放开。

一旁的安潇义乐开了花——当年那个从宫中救出来的小公主如今不仅能够独当一面，还有了情投意合的郎君，着实令人欣慰。

赵汐和安潇义向吴叶详细禀报了战况。当听到城头女子的悲惨遭遇后，她愤怒地一度说不出话来，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赵汐提出了对那女子身份的怀疑，并忿忿地道：“若那时阿叶你在就好了，你那么聪明，定能当场识破萧重光的诡计。”

“可是…就算我当场拆穿诡计，依杨大人的性子，他也未必会信…”吴叶黯然叹息，“而且，那女子落在萧重光手里，我…我也…没办法救她…”

吴叶攥紧了拳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同为女子，她不敢想象，若她晚一步抵达晴川，云舒不幸落入贼人之手，又会受到何般的虐待……

赵汐愤怒地一跺脚：“混账陆老贼，为了他的野心，竟同那种恶鬼结盟，简直丧心病狂！”

“哼，那老贼真是活腻了！”安潇义也厉声啐道。

吴叶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杨大人。陆凌峰此计甚是歹毒，就算要不了杨大人的性命，也要让他误以为妻子已死，让他陷入自责，将他逼疯。杨大人向来杀伐决断，谁也想不到盛怒之下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是呀。”赵汐点点头，黯然道，“这一路杨兄只要遇到玄帐王庭之人，无论军民，一律以侵略者定罪，就地处决。要不是我以苍岭总兵的名义将那些小部落保护下来，只怕他们也难逃一死…我理解杨兄心中的愤恨，可是…他的做法实在过于残酷，我又不好劝他。”

“小汐，你已尽力了，你做得很好。”吴叶轻轻拍了拍赵汐肩膀，“杨大人受了那么重的打击，现在只有尽可能地安抚他，并助他尽快收复失地。”

吴叶缓缓踱步，又道： “对了，二位是否留意到，雁行军在城外屠杀时，张烈是什么反应？”

“首领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安潇义琢磨道，“张烈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脸色却一直很阴沉。我想起张烈之前打京师时，杨大人曾屠杀教军堆起尸山来刺激他。这次雁行军屠杀玄帐军民肯定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吧。”

“嗯…想必是了。”吴叶沉思道，“我听说张烈凭一己之力劝降了许多被教军占领的城池，避免两军开战，可见他心里确实把百姓放在第一位。只是，雁行收复在即，下一步便是收复苍岭，杨大人可能还会屠杀教军，张烈肯定无法接受…”

赵汐果断道：“我们可一定要避免屠杀发生，不能让杨兄和张烈发生冲突，否则又给了那老贼坐收渔利的机会！”

安潇义附和：“是呀，张烈虽然人品不错，讲道义，但他始终是个变数，他和杨大人还有很多事没能了清呢。”

赵汐双手叉腰：“不管张烈脑子里在想什么，眼下只有找到真正的夏夫人并将她带回，才能根治杨兄的心病！现在我们的人手在关内到处找不到夏夫人，我猜她多半是逃到关外去了。”

安潇义自告奋勇：“好啊，等到剑岭关收复，我亲自带人出关找找。只要她还活着，凭我老安的本事，定能将她平安带回来！”

“那便有劳安兄了。”“多谢安兄！”吴叶和赵汐齐齐抱拳。

【二】

月光清冷，洒满了雅致的庭院。

云舒在内屋睡着了，经历了惊心动魄和舟车劳顿，她终于平安见到了夫君，因此她睡得格外酣甜。

然而，沈清却辗转难眠，他敛衣起身，独自在院中徘徊。

不久前，晴川遇袭的消息传来，令他心焦如焚，而乘船赶回去的途中，又遇到了贾曦和前来报讯。

在得知云舒已被吴叶所救、大部分家臣均平安无恙后，沈清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一半，可他却依旧感到忐忑不安。

沈清心知吴叶和陆凌峰暗中针锋相对，二人皆认为对方有不臣之心。吴叶救出了云舒，陆凌峰驱逐了海盗，双方皆有拉拢江都之意。孰为邪，孰为正，直教沈清陷入深思。

“贤侄，还没睡？在担心江都的事情吧。”慈祥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清惊而转身，见陆凌峰拄着拐杖缓缓朝他走来。

温柔的月光照亮陆凌峰沧桑英俊的脸，温和的笑颜如同一尊高贵的神明。

沈清连忙作揖：“陆伯伯您怎么来了！伯伯救了晴川的百姓，晚辈感激不尽。”

陆凌峰语气和蔼道：“贤侄无需客气，这是老夫应该做的。江都、海陵二府向来唇齿相依、同仇敌忾，江都遇袭，海陵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