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韵1
“迦兰君,一直盯着这琉璃盏,可是好看?若是公子欢喜,我府上多的是这般琉璃描金花样。”
说话者,年在五十上下,美须眉,文质儒雅,正是封谨。
只是这封谨,近年不问世事,传闻沉疴已久,缠绵病榻,不想竟还是这般好风姿。
不得不令人狐疑,这幽州城的关系网络,是否真如表面那般,封高既世交,又兼联姻之好。一个鼻孔出气,一条裤子放屁,真真儿是同仇敌忾。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世人都不知道的秘闻私隐,去岁他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总不至于是儿孙代劳的吧。
司马灵泫小指在这金丝玉镶碗上不住地敲击,发出些微泠泠声。
若好戏登场。
他这会子拼了老命从艳妾肚皮上起来,又是卖了老脸给谁看呢?司马灵泫暗自思忖,不明就里地也看了身侧司马赜一眼。
司马赜淡笑道:“玉盘珍羞直万钱,这金丝玉脍清甜爽润,比鲤鲂细腻,比鲥鱼亦不减风味。”
封都异道:“我以为中州贵公子,至少也会看两眼我燕山巧思。如今看来确实我夜郎自大,比之帝京风华,实属尘下俗物了。”
司马灵泫紧抿了唇,以为此人挑衅,纯属有病——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憎,也没有与人多费唇舌的道理,此人不是酒囊饭袋之鼠辈,突然逞口舌之快,出言尖刻,定有文章。
便也只是淡笑着冷眼瞧他,十分温文尔雅。
司马赜道:“杯盘是杯盘,餐食是餐食,自是不能本末倒置。葡萄美酒夜光杯,自然是能得人多看两眼的。只是吃饭看的是色香味形,又何必在意这杯盘是否精妍价贵。”
封都异道:“迦兰君,真如传闻中那般,有颜子之德操。只是圣贤门徒何止百万,其上,更有后来人不是……”
司马赜淡笑道:“亚圣与后圣,自是花开两处,各有春华。”
“玉璞出于丘山,英雄出于草莽,向来不问出处如何。只要人不坏,总归有好前程的——您说是吧,封三公子。”
此言锋利,声音却软。循声看去,竟是出自一妙龄女郎之口。
此女神情萧散,有林下风致。天真妩媚,更添楚楚风流。只是眼神微动,似有小恙。
高钧贵妾叶氏,有口辩才,妙闲诗词。高钧爱之,为其请封真定夫人。好在太后是个厚道人,正妻亦封为襄夫人。【PS古代妻是家族性质的。诰命夫人是朝廷封的。在外在内,原正妻该跪诰命夫人还是得跪诰命夫人,家族强势的仍旧是妻>诰命夫人。但是在外,原正妻就靠边站了。特别是将军和出身草莽的将军们,更是不管正妻了,就靠边站,要么直接休妻停妻了。唐末与五代,很多妾封诰命。】
如今一见,始知名下无虚。
美则美矣,娇蛮也是真娇蛮。能在司马赜和封都异之间插嘴,还对封都异十分不客气。
怪不得这病恹恹的美人,也能为人尊称“胭脂虎”,也怪不得能把出身豪族、才貌俱佳的贤妻,给狠狠地踩在脚下。
高钧只是兀自饮酒,并不打算周全一二。
高琢却和光同尘得多,招呼众宾饮酒,打着哈哈。
“妇者,从人也,本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也不需要好德好色。为何世人不仅要求贤德,更要求德才兼美。若是长得跟真定夫人这般,想必也不必在意盘子新不新,旧不旧,出产地……什么的了。”赵节言辞激烈与向来端方文雅的为人,大相径庭。然而随口而来,闲闲的态度,确又与平常无二。【PS妇女从人也,古代礼法定义的。】
司马灵泫挑了挑眉,显然也是被惊着了。
赵节对着高钧的面,直接辱没真定夫人,也真的是敢啊!
然而隐藏的含义则是讥讽真定夫人是个美人灯,病弱无子。笑话别人前程几何,大可不必。
司马灵泫想到司马赜方才的男女打情骂俏的理论,便侧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司马赜淡笑着耸耸肩,并不理她。
“且不知,这‘金杯玉盏’还有作唾壶,虎子,盛狗屎的,这人自是如‘飘茵落溷籓’,强求不得。”真定夫人含笑以答。
毕嬴随意拣择着菜羹,皮笑肉不笑地道:“唉……赵大、叶夫人,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封都异淡笑道:“此时我起,某自罚三杯。某原不过是想讨要迦兰君几句夸赞的话。”
毕嬴道:“北地贵金玉,中州爱陶瓷。人有所好,譬如北则酪浆,南则茶茗。橘生淮南,皆不转移。”
这便是让他没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咄咄逼人,已落下乘。
毕闻低声呵斥了两声。而毕嬴兀自吃菜,置若罔闻。
毕封二姓,本就是有过节的,二人闹起来,众人也不便多言,以致矛盾激化,伤了脸面。
众人又笑着说了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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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赜道:“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