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林子汵正在神游,就见坐在前面的程宇潇忽然停下笔,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大学霸一手撑着额头,手指在笔杆上点了点。片刻之后,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林子汵心里一动。
写给我的吗?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她一锤子敲了回去。
怎么可能呢,她和他又不熟。
那他为什么写着写着要看她一眼?还是说刚才只是错觉,其实是他在看她身后的什么人?
谁?
林子汵心烦意乱,这种莫名其妙的怀疑让她根本听不进去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了两句,林子汵手指间夹着支笔,索性沐老师说一句她在下面无声地重复一句。
重复到差不多第十句的时候,“唰啦”一声,一张纸被摊开放在了她的桌上。
程宇潇正回头看着她。
“?”
“猜猜上面写的是什么。”程宇潇说,桃花眼的眼角轻轻一勾。
桃花眼似乎常被认为是温柔的,但程宇潇不同。他的眼神中强势多于温柔,却并非不近人情。更像是初春河面上的冰,干净冷冽,却并不让靠近的人感到寒冷。
林子汵不能看这双眼睛太久,容易魔怔。她连忙低头去看那张程宇潇写了半天的纸。
纸上的内容是历史上某个时期的文字,林子汵认出了是小篆。
至于是哪三个字……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第一个字看了好久,不敢相信似的逐个字向后看去……
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手按在纸上,探究地看向程宇潇。对方勾着嘴角,眼神有点得意。
“我没查到你那个‘汵’字,找了一样部首的字凑起来的。”他说。
纸上还留着很多空白。
林子汵问:“你自己的名字呢?”
程宇潇把纸扯走,在下面补上了自己的名字,重新放回林子汵桌上。后者把两个名字放在一起看了又看,心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克制了半天,才只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
简直像是受到了偏爱。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的时候,沐舍老师已经背着手在讲台上遛了几圈。
老人家发现,那几个曾明确表示过高考要写记叙文的学生也已经昏昏欲睡。
看来是时候停下5G速度的知识传输,聊点别的来拯救一下这混沌如鸡子的开学第一课了。
盘古开天地,斧子首先要有地儿落,总不能乱砍一气。老人家在讲台中央停下脚步,俯首看向下面醉生梦死的“众生”,含笑而不语。
他的目光掠过小山一样的防护栅栏,看到了正伏在后面安然熟睡的“聪明孩子”。彼时文心远刚睁开眼喝了口咖啡,林子汵和程宇潇也在好好听课。
老头跨下讲台,几步就到了“聪明孩子”身旁。
同组的几位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梁老师到了跟前儿。叫醒未遂,只剩了捶桌子偷笑的份。
沐老师垂头看着肖轩朗,脸上淡淡地笑。值此危机时刻,四周蛰伏的“众生”惊醒了大半,都或惊或笑地一齐望了过来,可惜肖轩朗却还流连在另一个世界里。
林子汵看到,老头儿笑得鼻子两边儿都有了笑纹。
她低下头使劲闭嘴,肩膀带着全身都在发抖:沐老的鼻子本来就像一个煮好后刚捞出锅的大馅儿饺子,再这么一笑,更像了。
老头儿伸出短粗的手指,指肚在肖轩朗的太阳穴上连着点了几下。
小山后那颗圆圆的脑袋微微翕动。被点穴之后,肖轩朗终于醒了。
老头儿静静地看着他迷迷瞪瞪地坐起来,脸上笑容不减:“从太虚幻境回来了?”
语气温和得,像是要唤醒一只在公园里熟睡的小狗。
在周围一片嗤嗤笑声中,肖轩朗略显尴尬地垂下脑袋,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刚睡醒就经历这么大的刺激确实够他喝一壶了。肖轩朗不停地眨着眼,迫切地希望能有个人把他扇醒,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场噩梦。
“站起来,给大家背一下太虚幻境《燃藜图》旁边那副对联。”
肖轩朗:“……”
“要是不记得了,背鲁四老爷书房的对联也行。或者太虚幻境门口的那副对联也可以,你刚才梦游的时候应该已经温习过了。”
程宇潇听到后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林子汵正扶着桌子笑得浑身抖。
文心远已经笑过劲儿了,小声地提醒了肖轩朗一句。
“什么?”
程宇潇和林子汵听见了,同时补了一句,肖轩朗终于听清了。
“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坐下吧。”老沐也看见他们提醒了,但没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