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若是久长时
着的那只胖猫。她十岁的时候安珣曾来找宋虎,当时她被继母的孩子抢走了一只小兔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安珣见状就送了她一只小黄猫来安慰她。如今七年过去了,小猫早已成了老猫,倦倦地趴在床头。
王叔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愿他没变吧。”
送走了王叔,宋娴倚在窗边,喃喃道:
“父亲,你还真是舍得啊……”
两行清泪将她的发梢浸湿,回应她的只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梧桐叶。
何永深把安珣叫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安珣,还好你和玉凝当初没办婚礼,没几个人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宋虎刚给我寄了信,问我你有没有娶妻。”
安珣心底骤然一沉,他预料的没错,宋虎果然动了与他结亲的心思。
因为他手里,有一幅让宋虎一直虎视眈眈的函关雪霁图。
这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至于真假,其实他也说不准。但有些东西,只要上了年头,人们便会无比敬畏,假的也能被传成真的。
宋虎一向爱收集各种珍宝。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尊贵的体现。可他也知道,安珣不会轻易把画给他。与其强人所难,不如细水长流,弄一个女人到他身边,好给他吹枕边风。
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妻有子,他怕是会连夜赶到伤害刺杀沈玉凝和孩子。
“你放心,巡捕房那边我都嘱咐过了,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何永深宽慰道。
安珣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地拭去了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
凛冽的寒风终是将上海吹入了春光潋滟中,远山的冰雪在月影朦胧中一点点消融。思南路那双恋人,分离在上海滩第一朵海棠盛开的时候。
安珣走的前一天晚上,在摇篮旁戳了戳孩子肉嘟嘟的脸。尚在襁褓的小婴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含住了他的手指。
沈玉凝没有哭,只是将安珣的配枪放入他的包中:
“到了那边,万事当心啊。”
安珣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等我回来。”
夜风带着凉意渗进窗户,安珣揉了揉沈玉凝的头发,却听枕边人轻唤道:
“安珣,我舍不得睡啊。”
安珣故作轻松:“我是去直隶吃香喝辣,又不是上刑场。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的安大神探这么有魅力,万一被哪个大小姐看上了怎么办。”
“你看我不把你腿打断!”沈玉凝笑骂道。
“那你就得养我一辈子喽!”他轻轻刮了一下沈玉凝的鼻尖。
沈玉凝笑起来,片刻后,又搂住安珣的胳膊:
“我还是舍不得睡。”
“是舍不得睡,还是舍不得我?”
“鬼才舍不得你。”沈玉凝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还是道:
“舍不得睡不就是舍不得你嘛。”
安珣轻轻拍着她,像是哄孩子睡觉搬:“那你就这样抱着我的胳膊,总能睡踏实了。”
沈玉凝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安珣轻轻哼着江南小调儿,天上的星星似银花绽放,他已记不清这是这个夜里,他第几次拭去枕边人脸上的泪水。
第二天沈玉凝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片空荡荡的衣纱,她呆呆地愣了一会儿,良久,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封信。
吾妻玉凝亲启:
玉凝,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勇气等到你醒来。
今天的上海很暖和,公寓下的西府海棠开了,你一下楼便能看到。这个时候,直隶或许还飘着雪吧,不过没关系,上海的暖足以让我心安。此去不知何时返,或许要三年五载,或许只是下一次海棠花开,又或许,是你我白头之前。
我给我们的儿子留了一个长命锁。就像我之前说的,断不可让多余的人知道你我的关系。电话、信件都让王翊谨代办,探长也会对你多加照顾。好好的,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玉凝,我也舍不得你啊。塞北江南,我都想带你一起。但是此去凶险,我不想让华林工厂的一幕再次重演,也绝不会让我的梦重蹈覆辙。
那年的上元节,我带你去云河,便是想与你一同坐那鸳鸯船,红线一牵,情丝难解,此生注定,唯你是我好姻缘。
以后,我们还要一起,过很多个上元节。
倾吾此生,唯有两愿。一愿海晏河清,二愿玉宴寻卿。
愿与卿卿相执手,此生牵尘共白头。
安珣
1925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