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重蹈谁覆辙
擦一声骨头断裂,来人的力道也小了不少。安珣不想再浪费子弹,捡起一把长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这边刚解决完一个,那边又来一个枪口对准了他,他只得尽快向一旁闪去,但为时已晚,那子弹还是顺着他的左臂划过。
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安珣侧躺在地上,咬着牙用一条衣巾在伤口近心端用力系住。他正欲起身,却又有一人向他扑来。
就这样又僵持了许久,城门依然没有被攻破。许是敌军也有些乏了,渐渐熄了火,在城外安营扎寨。
沈玉凝有十八般武艺在身,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安珣去送死。
对付宋虎的几个手下,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她匆匆换上仆人衣服,绕开眼线,悄悄离开了宋宅。
城内轻霭缭绕,细雪斑驳,但地上厚厚的积雪也告诉行人,这里曾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她自从去上海后,就再也没体会过这种双脚踩在松松软软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声的感觉了。
她曾经想,待孩子长大一些,一定要带着他和安珣来北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鹅毛大雪。只是现在提前见到了,她却再也无心欣赏。
她叫了一辆车,载着她去了城门。
既是要守城,那必是在城门。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赶到城门时,已是傍晚。被炮火熏的灰头土脸的人们正在清理地上的断肢残骸,地上流淌的血液已经沉淀成了黑紫色,远处还有绵绵升起的销烟。沈玉凝屏住呼吸,尽可能地不去看地上的尸骨。
清角吹哀思,燕脂凝夜紫。
看守的人自是不让她上城墙的,她想了想,问那人:
“你有刀吗?”
“啊?”那人还以为她要自杀,“姑娘,我们虽然不占上风,但是我们一定会拼命守城的,你别那么悲观……”
沈玉凝看到了他腰间别的刀,没耐心等他啰嗦完,拔出刀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把这个给安珣,就说有个姓沈的女人要见他。”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刀就已经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看了看沈玉凝,想来便不是一般人,还是照做了。
安珣看到那缕头发的时候,眼中瞬间有了光,顾不上身上多处伤痕的疼痛:
“快带她上来!”
那人快步走下去,不一会儿就把沈玉凝带了上来。
沈玉凝见到安珣,先是愣了一刻,而后小跑着过去。考虑到他身上有伤,她不敢贸然抱他,只是站得离他很近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安珣也怔了一瞬,他紧紧将她揽进怀里,想确认这是不是真的,直到他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一阵阵扑在他锁骨处。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沈玉凝看见他左臂处那一大片暗红色,心疼道。
安珣知道她怕血,怕她看多了会不舒服,把她的头也摁进自己怀里:
“没事的,已经上过药了,只是看起来吓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是安珣第一次听沈玉凝的声音带上哭腔。
“不怕。”安珣揉了揉她的头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护你到最后一刻。”
沈玉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上他眼中的灼灼光芒:
“那我们一起面对最后一刻,便不会有最后一刻。”
夜色将至,凉风渐起。安珣生了火堆,把沈玉凝的手拉过来给她暖手。
沈玉凝看着他,曾经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如今却沾满了血迹和泥土;曾经意气风发的巡捕房一把手,现在眉眼间却写满了苍凉与无奈。
而这仅仅只过了一天。
碧树凋残铁骑寒,西风依旧人阑珊。
城墙外的军营里,沈彧平把陈宇泽叫过来,问道:
“安珣还活着吗?”
“宋虎留下的都是死士,个个都不要命,安珣受伤了,但还没有危及生命。”
沈彧平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低声道:“你换上他们的衣服,拿上软骨散,去杀了安珣。”他眸中有几分凄凉: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杀人。”
本就只有五百人守着城门,一天打下来也战死了很多。又是晚上,大家也累了,陈宇泽很顺利地上了城墙。
安珣靠在沈玉凝肩头小憩,沈玉凝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口换药。昏昏月影下,他伤口上的暗红血液微微渗出佛赤色的光。沈玉凝把动作放得一轻再轻,生怕把他疼醒。
可是刹那间,她看见了一个枪口。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一个反身把安珣挡在身下。
安珣被那一声枪响惊醒,他在沈玉凝含泪的眼中看见了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用手使劲捂住她的伤口,可是血依然汩汩涌出。沈玉凝想安慰他,却已经开不了口。
北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