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砌城阙怎堪跃

他要走在她前面。

或许，只有他死了，才能彻底保住她。

他望着窗外浓郁的月色，一如他们初遇时，斑驳了她的红影绰绰。

他站在天台上，闭上眼，一跃而下。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觉身下一阵酥麻，他看见自己的鲜血一点点蔓延开来，染红了今夜初绽的海棠花。

一片湿润的鲜红反射着粼粼的月光，他只觉得好轻松。

他以为这样她就能活。

可正当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看见窗户后亮起了灯，一个黑影抱着沈玉凝，冲他微微一笑。

那人抬手再松开，那抹红色身影便犹如断翅的蝴蝶，从空中落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开手臂，想要接住她。

可是月色太浓，朦胧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清她。

他还是没能接住他的姑娘。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陨落在自己身边，整个人置于一片刺眼的暗红中。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

他们看上去，一定诡魅又凄艳。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只是上苍啊，可否求你从轻发落。

安珣只觉身上一阵湿漉漉的，一个激灵从办公桌上惊醒，大口喘着粗气。

他转头看向旁边，沈玉凝闭着双眼眉头紧蹙，额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轻轻推她：

“玉凝，醒醒！”

他喊了两三声，沈玉凝才慢慢睁开了眼，见到安珣，又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事了没事了。”安珣拍着她的背：“我们都还活着。”

沈玉凝喘息了一会儿，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迅速调整了情绪：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安珣看了一眼日历，瞬间愣住：“……大清还没亡。”

沈玉凝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愣在了原地。日历上的1902年让她做梦也想不到。

“你现在回京师，说不定还能继续当公主。”安珣打趣她。

“那你呢？你要是想一直陪着我，最直接的办法，应该是留在宫里当太监吧。”

安珣差点呛了口水：“算了算了，你还是在这儿待着吧。话说回来，这次应该是回到了魏时阑出生的时候。”

沈玉凝掰着手指想了想，倒也真是。她看向安珣：

“我们该怎么办？”

“谭之城跟我说过，他以前爱赌钱，全上海的赌场也没几个，他家里穷，想必住在安民路，那里基本都是穷人。离安民路最近的赌场就是红心赌场，我们去那里找找线索。”

沈玉凝拿起外套，刚要跟他一同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拽着安珣来到一面镜子前：

“你快看看，咱俩有没有变年轻？”

“啊？”安珣没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是1902年诶，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提前了二十年！正常来讲，我这个时候才七岁呢。”

安珣看了看自己眼角的鱼尾纹：“我可能长得有点儿着急了。”

沈玉凝忽然想到自己曾在医院里嫌弃安珣的鱼尾纹，不由得笑起来，可她又猛然想到，自己还亲了他的鱼尾纹。

“安珣。”

“嗯？”

“你还记得，我要长唇纹了吗？”

安珣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沈玉凝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他却忽然俯身，一个毫无保留的吻便落到了她的唇上。

“那我们就一起长。”

若是什么事都能一起做，长皱纹，倒也没什么不好。

一番折腾下来，两人脸上都翻起了红晕，沈玉凝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低下头道：

“走了走了，干正事儿。”

安珣一笑，转身跟上她的步伐。

两人来到赌场，里面尽是赌徒的狂笑声与呐喊声，两人的拘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沈玉凝深吸一口气，挽住安珣的胳膊：

“你确定谭之城会来？”

这样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不确定。”安珣顺势揽住她的腰身：“但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咱俩一看就不是干这行的。”沈玉凝压低了声音道：“真的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吗？”

“要不，我们开一局？”安珣刚想挑逗她，目光却锁定在了一个身影上。虽说现在的谭之城还较为年轻，但安珣不会认错，这就是谭馥儿的父亲。

“你看，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