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尴尬期(上)
男生们“哇”地喝起彩来,大喊:
“深哥牛逼!”
“深哥厉害啊!”
颠簸的车厢内,连滚轮和雨声皆被这一声高过一声的起哄声淹没。
“神经病啊?!吵什么吵!”女生们忍无可忍,“一个个跟发情的野猫一样。就知道叫叫叫,真恶心!”
有人站起来喊司机,“司机你管管他们啊?烦死了!”
司机哈哈大笑:“我就一破开车的,连自家孩子都管不好呢,哪一下子管得了这么多?”
“那总不能让他们这么吵吧?”
司机打圆场:“哎呀,这个年纪都是这样的啦。”
在女生集体抱怨声中,男生终于稍微安静了一小会儿,虽然脸上仍旧挂着嘚瑟欠揍、贱兮兮的笑容。
撄宁看得没意思,移开目光,抬眼去看站在身侧的胥风。
他仿佛隔绝在人群之外,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这个角度,撄宁能看到他流畅利落的下颌线,仿佛女娲炫技的杰作,五官间已有了几分少年人清隽飘逸的气息。
撄宁突然有些好奇他方才在想什么,于是自来熟地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问:“胥风呀,你在看什么?”
车内喧嚷吵闹,胥风没听清,他垂眸困惑地瞧了她一眼,接着微弯下身,侧过耳朵,示意她再说。
“我说,”撄宁怼着他耳朵,加大分贝,“胥——风——呀——”
“啊!快看!”有男生尖叫起来,他指着窗外,“那个疯子下面……”
撄宁止了话头,刚扭头想看过去。一只干净漂亮的手倏地遮住了她的视线,另一只手紧接着捂住了她一边耳朵。
但胥风毕竟没有第三只手,撄宁“自由”的那只耳朵,还是听到了男生接下来的污言秽语。
“……没毛诶!”
撄宁歪了歪头,睫毛在胥风手心挠了挠,疑惑:“什么没毛?”
没有回应。她有点着急,一边摇脑袋,一边抬手想扒拉下他的手:“到底怎么了,胥风你干嘛!我要看!”
可直到男生窃窃笑声渐小、女生嫌弃恶心的“咦”声渐弱,似乎疯子已经被车落下很长一段距离,看不见了。撄宁才感到眼前手的力道松开。她几乎恶狠狠地甩开胥风,气道:“你拦着我干嘛?”
胥风耳根有些红,他还维持着微弯下腰的姿势。撄宁能清晰地看见,他纤长的睫毛此刻不安地垂下又掀动。
胥风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他沉默片刻,在撄宁耐心即将耗尽之际,轻声说:“那人没穿衣服……不好。”言罢,他站直身,一息之间又恢复了往日那样冷淡疏离的神情,靠在座位边,静静地看向窗外。
撄宁脸“蹭”一下爆红,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看到。毕竟妈妈可是说过,那个看了要长针眼的!
撄宁咳了咳,拉不下面子,又觉得他不声不响地制止她行动让人有些窝火,于是不轻不重地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也不看他。
接下来一路无话。
下车后,撄宁撑着伞往校门走去,胥风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也许是救过他一次的缘故,撄宁打心眼儿里总觉得胥风是个弱不禁风、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方才的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撄宁嘴上闲不住。决定单方面跟胥风和好。于是她盯着脚下泥泞坑洼的地面,不时叮嘱身后的胥风。
“来,胥风,别走那边,跟我走这边。”
“小心点,这里水太多了。”
“有个水坑噢,别踩到了。”
“你学我踮起脚来。胥风,你得再把裤腿提高一点,不然溅起的水花很容易弄脏裤子的。”
撄宁喋喋不休,浑然将身后的男生视作襁褓中需要全心全意照顾的婴儿。胥风垂眼亦步亦趋地跟着,只偶尔应一声“嗯”,表示自己在听。
终于到校门口了,撄宁擦擦莫须有的汗水,长吁一口气,回头笑眯眯地等着胥风跟来。她笑得梨涡浅浅,雀跃道:
“别动,让我检查一下你后面裤腿有没有弄脏。”
撄宁绕着他干净爽利的衣服上下打量一圈,点点头,觉得他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随即摆摆手,雄赳赳气昂昂,颇有成就感地说:“跟我走!”
胥风却停下了步子。他迟疑开口:“撄宁你……”
“嗯?”撄宁回头,好奇地问,“我怎么啦?”
“你没戴红领巾。”
没戴红领巾就进不了学校,被查到了还要全校面前通报批评,班级扣分,个人扣分,集合到期中前,再统一批评训话一次。
撄宁低头一看,果然忘记戴上了!她大慌,这可如何是好?
校门外其实有卖红领巾和队徽的,但撄宁最近零花钱都拿去买给聿清的生日礼物了,她现在身上只有坐车回去的钱。用了就只能走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