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姐姐
临近寒假,生活一下紧凑起来。学校紧锣密鼓安排离校前的文艺汇演,班里也要举行一次集体班会。另外还有学校组织的几科期末考试。
撄宁近日终于得知两件好事,一是妈妈买下了市里的一套房子,正筹划着装修;二是她的亲弟弟付璟寒假时便会从外婆那接过来,从此以后陪他们一起住。
撄宁对弟弟付璟的记忆实在是少之又少。她小时候与他形影不离的时间也不多,仅有的那些相处时光,也由于处于懵懂的年纪,大多记不清了。
付璟年纪小不懂事,撄宁又一直体弱多病,所以父母外出打工都是带着撄宁。撄宁对付璟仅有的那些印象,也是啼笑皆非的。
记得有一次过年回家,大人们聚在院子里打牌。撄宁则跟圆头圆脑的弟弟付璟两人将一大包雪花饼干平分。两人坐在高高的院子围墙上,脑袋幅度一致地看底下人来车往的山路,晃头晃腿吃着饼干。
撄宁注意到包装袋里的一包干燥剂,当时她年纪小,只隐隐记得大人好像提及过这个不能吃。可撄宁打小性格便是你说往西,我偏要往东,一身反骨。她人小鬼大,浑身的聪明劲儿不用在正途上,专爱干损人利己的坏事。
撄宁好奇“干燥剂”是什么东西,又不敢尝试,于是递给付璟,装作若无其事道:“璟,你要吃吗?”不是说“多了一包,给你的”,而是将主动权放在他自己手里。这样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怪罪不到她头上来。
付璟浑然不觉,很开心接过了。撕开包装,转瞬就将干燥剂倒入口中。随后便是兵荒马乱,院子里的人全围在他身边,付璟的舌头烫得厉害,哭都哭不出来。外婆不停拿水瓢接水让他漱口。事后到了医院,医生还吓唬他,说他以后会变成大舌头,变成结巴,得做手术剪掉他的舌头。
撄宁当时真信了。
并且直到初中才知那是在开玩笑。被蒙在鼓里的撄宁,每每注意到付璟说话不利索,就会以为是当初“干燥剂”的后遗症而心怀愧疚。
神奇的是,付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卖她。可能彼时他还没有“是姐姐让我吃的”这样的逻辑,只有“我吃了它”这样的概念。
还有一次,是付璟在家乡上幼儿园。撄宁当时也很小,大概三四岁的年纪,弟弟走路甚至还不稳,大多数时候只会爬,就被妈妈送去了托儿所。
有一次午休时他突然哭哭啼啼打电话过来,死活不睡觉。他哭着,颠三倒四说:
“妈妈,我脚,皮,皮掉了,你快来接我。”
撄宁当时没在幼儿园,留在店里。就听妈妈和电话那头的老师两人急坏了。盘问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所谓“脚上的皮”是付璟脚上穿的小肉袜,他上课时把它扯了下来,便天真地以为是脚上的皮掉了。
即使解释清楚了他也听不懂,仍旧固执地喊:“妈妈快来接我。”
那一天挂了电话后,撄宁还记得,妈妈坐在柜台前,翻着彩信里付璟的照片,发了很久的呆。照片里弟弟坐在院落里的大木墩上,两手支着下巴目视前方,像隔着千山万水,与她遥遥相望。
按理说,这样的小孩儿谁都讨厌不起来。
可年幼的撄宁确实对他,是喜欢中夹杂着嫉妒的。只因为他是男孩儿,是她沦为亲戚口中“多生下来”的、“多余”的那个罪魁祸首。
大人素日里最喜拿他们姐弟俩说事,家中来客,每逢饭桌上酒热耳酣之际,客人们总拿撄宁取笑——
“你妈要是先生了你弟弟,就没有你咯。诶呦,怎么办?我们撄宁是多余的哦。”
“你看你爸妈为你多罚了5000,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他们,哈哈,知道了吗?”
由于计划生育,妈妈生下弟弟之后,被罚了5000元,那5000元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但撄宁不懂大人的逻辑,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先生下来的,却反倒成了多余的那个?她觉得大人偶尔胡搅蛮缠、不通道理。唯有用音量盖过他们,直至招来一句调笑,“你看这孩子犟的。”才能草草揭过不提。
所以撄宁一方面盼着他来,一方面又隐隐希望,他永远不要来到这个世上就好了。
文艺汇演上,胥风被老师赶鸭子上架弹了首钢琴曲、打了段架子鼓,事后一战成名,连初中部都有人跑来教室看他。撄宁正怼着小圆镜,小心翼翼扯掉粘在睫毛上扑簌簌的绿羽毛,余光见他在座位上,被前后左右围堵得后脑勺都大写着“可怖如斯”的模样,扑哧同情地笑出声。
学习委员喊她:“撄宁,徐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撄宁“诶”了一声,忙将剩下的羽毛取下来,拍拍胥风的肩,几步活蹦乱跳地走到办公室门口。待见到里面吴倩熟悉的身影时,刚才明媚的笑容顿时生硬地僵在脸上,她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妈妈……”
“你这孩子,吓傻了?杵门口干啥呢,还不进来?”徐老师喊。
吴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她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