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报应
外婆年纪大了腰骨不爽利,舟马劳顿不宜远行。付建安因此特地回了老家一趟,去接付璟回来。
撄宁和吴倩则早早等候在火车站。
待撄宁看清楚眼前圆头圆脑、头发只留了短短小茬毛儿的小孩——
他站在阶梯上牵着爸爸的手,努力吸溜着鼻涕不让它滑下来。撄宁突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她一脸茫然地想:
“原来这就是我弟弟?”
明明去年过年回家还见过,可她总觉得还有些陌生。
璟给撄宁最开始的印象很乖。与璟相处久了,撄宁才知他原是孙猴子的手脚,片刻闲不住,瞧啥都新鲜。许是在农村土生土长,璟总想着往外跑。冬日里雪虐风饕,他捧着小碗去楼顶接雪,美其名曰想尝尝雪是什么味道。
雪能有什么味道?
撄宁看着眼前连睫毛上都沾染风雪,双颊冻得青白,献宝般抱碗递给她的小雪人儿璟,对他的执着感到不解。更想不明白,他坚持持碗与径自将碗放在楼顶所接到的雪有什么区别?她不好拂了璟的一番苦心,用勺儿从他的碗里挖出一团,以一副壮士出征、破釜沉舟的壮烈表情咽下去,绵软沁凉的雪瞬间在舌尖、喉口炸裂开来。
撄宁冷得一哆嗦,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感受,她放下勺诚实道:
“璟,雪冰冰凉凉,像搅碎的冰块,没有味道的。”
璟正将双手放在暖气片上捂热,回过头,用袖子擦了一把睫毛上的冰晶。他轻轻吸溜鼻子,闭上眼似是在感受什么。紧接着他再度睁开眼,虔诚认真地说:
“不是的,味道不只是停留在口腔里的味觉。它们从我们碰不到的天空落下,我接住它,就好像是天上的云掉下一片在碗里。你感受到云进入口中,最后进入你的身体,你与天空自这以后就有了接触,和它连为一体,这是一种……”
他斟酌字句,“神圣的味道。”
撄宁很难想象这是一个7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毕竟在她眼中,他还是那个会为了糖没脸没皮讨好他人的付家“耻辱”。
后来她在初中物理课上学到了“雪”的形成过程,冰冷文字的解剖分析,却远没有这种感性认知来得动听与震撼,只有一种大势已去、谜底平直揭晓时的乏味索然。撄宁也发现了璟过早展露的在认知上的感性天赋和情绪表达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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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无事,除了撄宁晚上要练舞,其余时间,他们则窝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盖着小毛毯头挨头凑在一起玩、或是看动画。平日在家时,他们发现了很多幼稚的玩法——
比如头顶头看谁能顶过谁;更无聊的时候甚至会屁股抵屁股,看谁先挪脚便算输;比谁吃饭吃得快;比谁上厕所上得快等诸如此类。有时他俩抱着08年奥运会五只吉祥物玩过家家,为它们编特定的剧情:“这是下山游历时误堕魔门的贝贝,它原有个和谐、轻松欢快的师门……”
撄宁和璟都算彻头彻尾的话痨,如此这般纠结情节也能消磨一整个下午。
到傍晚撄宁要去练舞。苑子里哪都好,植被丰富、布局良好,只是当时户主还没有牵狗溜绳的习惯。撄宁更小的时候被狗追咬过,一朝被蛇咬,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因此每每去练舞时,弟弟璟便带着一根小棍子跟她耀武扬威出门,为她保驾护航。
但事实上,他与猫狗等小动物很是亲近,也从不会真拿棍子往它们身上招呼,甚至撄宁不在的时候,还时常与之滚作一堆。
撄宁也是这时,才真切感受到了与她而言,至亲“弟弟”的存在意义。
不是亲人口中拿来对比、凸显孰轻孰重的她的竞争对手,不是过年才能见上一面、血缘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模糊身份,更不是她教唆着替她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然后心安理得卸磨杀驴的工具人。
他是璟。
与她童年形影不离的弟弟。就好像那团含下去的雪花——“你与他自这以后就有了接触,同他成为一体,这是一种神圣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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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面上最近流行魔方、魔尺、小钢珠迷宫球、悠悠球等。动画过后电视里关于它们的广告铺天盖地。撄宁比璟年长几岁,最多只是好奇。璟却央着父母全买来了,家里玩具遂越积越多。他最开始玩魔方,没几天六面都能拼好了便又转战魔尺,最开始24段,嫌太短,又买了72段、108段、240段,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埋头在拼,吴倩为此不知生过多少回气。
悠悠球璟也很快学会了,绳子的选用、起手发力、球推抛的各种花式招数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撄宁一面佩服,一面又庆幸于自己虽然贪玩,但好歹不乱花钱,好歹称得上老师给她批改作文时批注的“贴心的小棉袄”。
但很快,这种庆幸第一次遇到信任危机。
当时动画广告总有智力问答题。
在报完幼儿园小朋友都觉得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的题目后,里面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