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兮月重复:“丞相如此说,那你呢?”
他恍然,随而自嘲:“父亲面前,晏并无什么自己的想法。”
兮月笑了一声。
“吾面前呢?”兮月右手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左手手背。
语毕,头微微歪着看他。
兮晏沉默下来。
转而意识到什么,一时屏息,牙齿都在微微颤栗。
兮月又笑一声。
“丞相为何给吾写那样的信,你为何今日坐在这里,个中缘由你不会不懂。”
“丞相自大,觉得自个儿权势滔天,给的面子吾不可能不受。哥哥……也这样想吗?”兮月渐渐敛笑肃容。
兮晏闻言苦笑,面上形容几乎不成样子。心中裂开一条缝,所思所想从眼里透出来。
那压抑苦涩太过浓郁,怎么看也不应存在于这样一双年轻的眼睛里。
一瞬,便勾起兮月旧日痛苦的回忆。
这种情绪,她太过熟悉。
兮月移开眼睛。
他的声音都有些恍惚,“我怎会如此想,进宫打扰娘子本就万般无奈。何况这些日子日夜辗转……娘子您应也能猜到,自年初出事,他看陛下待您情谊如此深厚,鼓吹自己的先见之明,光是在我面前,就不下几十次。”
兮月忍不住嗤笑一声。
“……陛下待他亦是愈发亲近,”温润的面容透出麻木,“他更加自负,待我也更为……”
“严苛”这样的词语都形容不了。
他勾勾唇角,声音轻而显得飘忽,“随心所欲吧,厌我不成才,不配当他的儿子。”
“后来,无论何事,好还是坏,事事皆恨不得我从未出生,占了他唯一儿子的身份,若不是我,他便必定有一个年少天才、堪为龙凤的儿子了。”
兮月并不感到意外。
她道:“哥哥领差做事,本事并不差,已算是青年翘楚。”
顿了下,轻飘飘地评价,“心比天高,傲然无物,都是夸他了。”
说出口,心里别扭,兮月才知自己原来言不由衷。道深仇大恨都是浪费感情的人,岂是这样就能形容的了的?
只是若再恶毒的词出口,没的脏了自己的嘴。
可兮晏听到,竟一下红了眼眶。
兮月看他这样,心里五味成杂间满是荒凉。
事事责打惩罚,不分青白对错,这滋味她年少时一直受着,如今,也轮到他了。
可他不必担心某日惊醒,被粗壮大汉压去池边溺死。
而兮月在这样的担忧恐惧中,活了十多年。
从懂事起,她就知道,丞相府的女儿,衣食或许无忧,生死确无定数。
姐妹出生的多,长大的却一年比一年少,母亲日日乞求上苍,不要让父亲注意到她。
后来,她收拾母亲遗物时才看到,母亲私下,竟连她的丧仪都偷偷备好了。
想到这儿,兮月抬眸。
她有些不耐了。
“哥哥不必因此妄自菲薄,早日谋条出路才是应当。”
兮晏瞧着意动,可最终沉默。
兮月缓缓饮了口茶。人不站在生死的分岔路口,本就没那么容易做出选择。
可有几人有机会站上去呢,总是自己短视,先把生路堵死,到头来才发现只剩死路一条。
兮晏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多谢娘子美意……”
兮月“嗒”地一声把茶杯放下。
兮晏抖了一下。
他看着陛下将父亲玩弄股掌之间,甚至樯橹灰飞烟灭之时,依旧能让父亲感恩戴德。
他最怕的人,早就成了陛下。
而贵妃的威势,与陛下如出一辙。
兮月对他微笑,无半分怒意,“倒也不着急,哥哥回去好好儿想想。”
兮晏低了头,“是,娘子说得是。”
似笑非笑,给他最后一句,“丞相所求,你不用担心,吾都知道。”
语罢垂眸。
怎么可能不着急呢,这不,第一个选择,就看他回府如何回禀丞相了。
……
兮晏退出去,星兰低语,“娘子,他真的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回了丞相可怎么好?”
兮月饮了口茶,道:“他不会的。”
星兰见她心中自有成算,便不再多问。
门又打开,应宿公公一路低腰到她面前。
兮月眼睛都亮了,等不急他说话,直接问:“陛下呢?”
“回娘子,陛下一时走不开,着奴婢领娘子去御书房。”
兮月开心极了,“那走吧。”
也不管什么仪态了,衣裳繁琐,起身也没整理,随意提着就要往外走。
“哎呦我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