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桌上几摞奏章宗卷,她看他拿下最上面的,摆在眼前,打开。
罪臣兮仁……
她只看了前几个字,瞬间明白了。
这些,应是兮仁所有所犯之罪的详细调查取证及汇报记录。
这么多,她的桌子已经足够大了,却还是勉勉强强才能放下,还堆了这么高。
“上头所列之事,所有都在这里了。”他点点面前这本。
最简洁的汇总,也是一本小册子。
兮月震惊,“我只是说要看看而已,你全让人搬过来了?许多都存在不同司属吧?”
宫御淡定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兮月匪夷所思,“你不会要我都看吧?”
“你想也可以,不过……”
他把上头的几份奏折拿下来,还有旁边那摞、及再旁边那摞上头的薄册子。
接着道:“这些是汇总,可以只看这些,若有感兴趣的,旁边标了记号,每一摞也都是按顺序摆放,可以据此查看原始案宗。”
“没,我没兴趣。”兮月答得飞快。
这些腌臜事,还是那人犯下的,她想想都觉得恶心,又怎会专门去看。
本意只想了解个大致,听他讲讲就好,这一下子拿了这么多来,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想想这大半年,一开始把御书房的文书奏章往飞雲殿搬她都忐忑不安。到了如今,数个衙门里的案宗汇总整理就这样大喇喇摆在她桌上。
进步不是一般地大。
他看了眼她,似乎早有预料,手往桌子里面一伸,拿出个长长的卷轴。
缓缓展开,“这是昭告天下的诏书誊抄而来,大半是注解。”
她伸头去看。
长长的卷轴用准绳打墨分了上下两部分,上头是诏书原文,下头是按时间按事件书写的罪名详解。
想是据各个案件挨个儿推敲诏书中一字一句,最后整理总结集会成果,以纸面形式呈至御前。
位置有限,需写内容又多,上头还好,下头就是密密麻麻蝇头小字了。
远些看,还以为是谁用墨将纸面涂黑了呢。
她一行一行看上头的诏书。
向下颁布时她曾看过,彼时重点在罪责与惩处,辞藻堆砌一扫而过,这时却重点去看。
诏书虽以皇帝口吻成章,实际却由官员起草,皇帝准允,一字一句都依旧例有固定的章式。
他又不喜在这上头彰显个人风格,是以大多数时候,草拟无错漏,他一字不改便会下发。
故而诏书上头所显露皇帝之心情,基本都是草拟之人猜测,只要顺理成章,于大事无碍便可。
于他而言,诏书纯纯就是个没有感情,昭告臣民的工具。
因此登基不久时还闹过一次笑话,传播之广连后宫都无人不知。
起因是一次廷谏。
也不知为何,当时御史台那位臣子如此闲情逸致,挨个儿去看皇帝诏书上帝王自述之词,如“朕不忍闻……”、“……深简朕心”、“……朕甚忧之”之类。
还逐条摘录,何事所用何词,寻出矛盾的地方重点标记。
这也便罢了,问题在于,他上了奏章不够,还在大朝会上大义凛然、振振有辞。
声音高亢洪亮,措辞尖锐,上纲上线,一副效仿先贤豁出几身以鉴帝王的架势。
一份诏书自起草至颁布,得过不少人的手,位越高越知内情。
他越说,前头立着的那些个大夫、尚书、侍郎等神情越微妙。
偶尔瞥过御史大夫的眼神都在无声地说:这人手底下竟有这么个憨货。
看得御史大夫脸涨得通红,头埋得低低的。
那人还在慷慨陈词,嗓音响彻大殿,他的上司、同僚,几次欲开口,都因比不上他的嗓门败下阵来。
最后说完,底下人精彩的脸色,看得宫御都好笑。
到底可怜那御史大夫,别让他在金銮殿上把自个儿煮熟了。
啊,还有中书省的诸位大臣,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亲开御口打圆场,“卿所述之事,吾昨日已在奏疏上尽数知悉,已下发中书省令其改勉,吾以后也会多加留意。”
陛下都这么说了,有关官员自出列附和表明态度。
殿中寂静,宫御顿了下,“卿可还有事上奏?”
那人自陛下开口就深感意外,不想他这般陈辞都能得君王包容。
毕竟先帝之名众人皆知,他都做好若是新帝变本加厉,他被当众拖出去的准备了。
不想这般都能被认真对待,当真感激涕零,觉得为官得遇如此圣明帝王,今生无憾。
一时,殿上中央深深行礼之人万分感恩的模样,御史及中书众位臣子讪讪黑脸的模样,其余大臣憋笑的模样,尽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