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
已出了年关,长乐街上卫家府邸仍旧张灯结彩,是因家中最近要添一件大大的喜事。
夫人成念已经怀胎堪堪九月,没多少日子便要生了。
如此一来,府里马上要有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喜庆。
府邸的男主人,卫奚,如今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圣上面前首屈一指的大红人,忙忙碌碌,近些日子,总是入了夜还不见踪影。
成念艰难地捧起自己的大肚子,坐在宅院内石桌边望着月亮。
她知道夫君忙碌,如今过年,皇上又张罗着派给他更多的事情,陪伴自己的时间远不及从前,但这都是应该的。
夫君在外头越是忙碌,也越是有出息,这便证明了,三年前她从一堆求亲的儿郎中选了出身贫寒的卫奚,是万万没错的。
成念心中满是对日后的憧憬,想起三年前,夫君虽高中探花郎,却不太入得父母的眼睛。
听见成念这姓氏,一般人便眼睛发直了。
谁敢想,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卫奚,自科举入仕后,一举成了远东侯的女婿?
成氏,大恒朝的国姓。
成念,正是远东侯成尧膝下幼女,唯一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化了,父母和几个哥哥打她生下来就将她宠上了天。
蜜罐子里泡着长大,从小大漠京城两头跑。
宫里那位皇帝是她三代以内的堂叔,后宫佳丽生得都是儿子,独独缺个公主。
连皇帝对成念,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爱不释手。
这样的女孩儿,合该诸天仰望,谁敢肖想?
她的夫君,若无意外,本该是王公贵族,或将门虎子。
谁知她被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探花郎娶了去。
他娶她时,满袖清风,真真是一无所有。
连这宅子,都是侯爷看不过去,花了大价钱买在成念名下的。
只是多少要给穷女婿面子,堪堪挂了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两字——卫府。
陪嫁的丫鬟芝兰在旁小心翼翼地给自家小姐打着扇子,心中颇有抱怨,咬着嘴唇道:
“要我说,咱家姑爷也太不像话。小姐这个身子,马上要生了,他却回家越来越晚。阿弥陀佛,若是突然发动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成念也不怪丫鬟口无遮拦,从小一起长大的,伶牙俐齿,也是和她学得一般骄纵了。
她浅浅笑着,面上带着幸福的徜徉,声音松快:“你不用太担心,夫君他于任何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万不会有差错的。他在外头忙,那是他有本事,我们不要多给他添乱。”
芝兰还咬牙切齿的,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呲着牙不满道:“虽我是不该和小姐说的,可小姐嫁了三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成念知道自己哪变了,伸手轻轻拧了拧芝兰的脸颊,温柔地笑道:
“你呀,不就是见惯了我从前在家里无法无天的模样,便觉得我一辈子都是那骄纵的大小姐?窜天猴儿似的爬树骑马,整日随心所欲,没心没肺的……”
“可如今,芝兰,我嫁人了呀。”
成念闭上眼睛,让月光静静流淌在自己身上,沉浸其中,满足道:
“我嫁的夫君,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好。他温柔明朗,如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他只要站在那里,你就觉得月光温柔如水,连漆黑的夜,也不怕了。”
成念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肚皮,满脸幸福,“小丫头,你不懂。女人嫁了人,便收了心。从前胡闹疯玩,不过还是小孩子模样。若是有一天,你也遇见了那么一个人,他一笑,便如看见天上皎皎明月;他一说话,你便似听见无数曲折回肠……”
见自家小姐这个痴模样,芝兰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赶忙咬了咬舌头,逃也似的去给她端保胎药。
真是可怕,她家小姐自三年前见了姑爷,便被迷得五迷三道儿,好似再也没清醒过了!
芝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摇头,手脚麻利地干活去了。
外头朝堂上的事儿她一个小丫头不懂,只知道成婚三年了,姑爷住的还是岳丈给买的宅子。
家里的一应物件儿,都是小姐用自己的私房钱一件件添办的,这里头,姑爷可没见掏一个子儿出来!
府里上下,从管家、护院,到内院服侍的厨子、丫鬟,都是小姐的钱在贴补,也不知道能贴补到什么时候!
芝兰心里气不过,连这保胎药,开的方子里头有贵重的人参首乌之类的,也花的都是小姐的嫁妆。
这样的姑爷,任凭长得天仙似的皮囊,芝兰也万万看不过去,只觉得他是个倒插门的黑心鬼,还偏偏不愿入赘,面子撑得比天都高,宅子挂的还是卫府名号。
在她们家乡下,男子娶媳妇也得有礼数,有住的地方。
偏这姑爷,一无所有,便娶了朝里条件顶顶好,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姑娘,真是让人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