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竹杠的女乐?
玉琴再一想,不,不,不,要换一换替枢密院查军中罪案的脑子,公子是在处理家宅姻亲间的风流韵事。他悄悄看向了后帐口悄立的小厮儿冰弦,冰弦微点头。是这位娘子没错。
公子来德阳后,固然忙于办案,但他素来疼爱四小姐,早早暗中打发了冰弦去查范公子这桩子艳事。
冰弦是两天前在城里花了钱,寻了乐营,让人指着那位宠姬的脸看过。
玉琴再瞟瞟公子,公子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应该是接到了冰弦的暗号:
来人没错。
玉琴再一想,没错,用钱打发掉外面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是为了范公子的脸面,也是为了四小姐的脸面。让这远在德阳的女乐人拿了钱悄悄离开,从此与范公子不再复见,才是皆大欢喜。
也不知这无知女子,从哪里听来的什么要揍她,要划花她的脸,要对付她全家的谣言。
玉琴瞅着这位自称姓虞名桃的娘子,她真的不是来讹钱的吗?
虞桃却在心中惊讶,咦?这程稚安不像是凶犯主谋。
不,他一定是和范宣阳一样不爱说真话的伪君子,不能上当。
还有这帐中的血腥气,她可是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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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悲悲切切,眼神闪闪烁烁,厚脸皮与程稚安讲条件,总之就是想把旧情人范宣阳卖个高价,从他未婚妻家的大舅子手里捞一笔钱。
就这掰扯的时辰,前后帐里的侍卫们陆续四散。
小厮儿冰弦出来替公子煮茶烧水,玉琴把香炉里又添了一把香料,在地毡下面找出了一个小黄鼠狼刚挖的洞。从洞里,他捉出了几只崽子。这个臭吗?这小娘子鼻子真灵。
侍卫们开始轮班在帐外巡查,偶尔回头看到帐子里银灯橙影,公子早就发出了暗号:
安全。
累了几天,大家伙儿虽是想着于成死了,为他难过,但他一人换三人,值了。
且远目望去,这关山明月,边城摧云,画角凄凄,耳听得远处,是德阳军营里乐工吹着塞外胡茄悲曲。
此地是边塞,哪一天不死人?
绝不能因为袍泽身死,就露出伤感叫边军小看了京城禁军,嘲笑他们是样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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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后帐里,随行的医士秦大夫在灯下检查着于成与另三名凶犯的尸体。
俊秀的医士偶尔抬眼瞟向前帐,帐幕内铜灯高燃,帘上有那虞氏女子的金橙色剪影,映出她抱琴垂首的纤薄之姿。
这样柔弱的女子,也能在这地方活下去?
医士秦岚心想,他半点没看出这女子如何能得到范宣阳的宠爱。
好在无论如何,今晚平安,应该不会有凶犯再来了。不过,大人今晚恐怕也来不及查侍卫于成的死因。
因那位虞娘子就够烦人了。
她还在契而不舍地和公子讨价还价:“真的不可以吗?我也是德阳军里的乐工,就算不是正军籍,也是乐营里雇佣的乐人,你推荐我去京城禁军衙门里做乐工,有什么不可以呢?”
“京城免谈。”
“……你是担心我丢脸吗?要听我弹琴吗?我很出色的。”
“不用。”
“也是,我刚学的。”她羞涩。
“……”程稚安哑然。
半个时辰过去,程稚安已经麻木了。听她反反复复,就是强调了一件事,她自称乐艺上天赋过人、才华出众。在德阳城里数她第一,总之她靠本事不是靠脸吃饭。
以此为前提,她提了两个条件,第一,她要上京城禁军衙门学艺,要一封推荐公文。第二,她要路费。
平心而论,程稚安觉得她不贪。还有几分诡异的上进好学之心。一封推荐公文于他更是举手之劳。但他不傻。范宣阳迟早要回京城的。
范尚书家虽然全家流放岭南,范宣阳贬至德阳为军牢小吏,但此子可是与他程稚安的同母妹妹订了亲。他不会不管这个未来妹夫。
且,这虞娘子真怪。
程稚安已经开始怀疑好友范宣阳的眼光。
范宣阳与他的妹妹在京城,有才子才女之名,可谓珠联璧合,范宣阳以往喜欢的是典雅有才气的高门贵女,绝不是眼前这虞娘子般古怪的微贱女乐。
莫非是家中大变,贬到了边关,所以范宣阳的性情也扭曲了?
“你要怎么样,才答应推荐我去禁军衙门呢?”古怪虞桃沉思着,“我的才华无人不知,你难道是故意为难我?因为我美貌,难道你是在暗示我,要陪、睡吗?”
“……不是。是你理解错了。”程稚安平静回答。
旁边立着的玉琴和冰弦,勉强维持着表情不变,这位娘子是没看到他们两个大活人吗?不就是防着你色、诱,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们公子在暗示要陪、睡?
小厮们对公子的镇定,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