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日后。

大早，天上飘来一朵祥云，上头扣着拂尘的小仙童甚是眼熟，乃是西王母座前专事传话的云方童子。

云方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生得分外可人。然言谈行止沉稳端重，恁的老气横秋。

踏下云头，将拂尘一甩，恭恭施礼道：“王母有请神君前往一叙。”

西王母司掌三界刑罚，在一干地位崇高的神仙当中是出了名的严厉，也是出了名的惜才。诚然玄洛可算人才，兼且曾于西王母麾下效力，那位尊神对自己这名得力旧部颇为看重。

便是今时玄洛搬来了大荒，仍是三不五时要被召去叙旧。

婵娟说，自从君上不必再领着那些天兵天将，性子比过去散淡不只一星半点，纵使帝尊召见，时常也要拖沓上小半日才出门去。独只昆仑虚那头，素来是招之既去。

西王母威重，与玄洛又有知遇之恩，他紧着些也是自然。但我以为玄洛之所以跑昆仑虚跑得这般情愿又勤快，实乃另有桩缘故。

我也不过听婵娟讲说，西王母座前有位仙子名黎瑶的，乃是只灵禽青鸾鸟。因破壳不多久便被西王母收去了身边带着，是个从小养到大的情分，是以格外得些偏疼。

当年正是黎瑶仙子奉西王母之名去往祖古之渊取鱼，是才同玄洛结识，将其引荐于西王母，是才改变了玄洛的命途。

众仙皆知，玄洛神君待黎瑶仙子与别个不同。玄洛等闲不与女神仙们私交过密，只得这位仙子一人能同他坐着喝茶叙话。

很早以前，天上曾经传过一阵有关他二人的蜚短流长。先是传出二人情投意合，继而传说二人已然私定终身，到后面越发离谱，传道是那位仙子已是珠胎暗结之身。婵娟说那时寒溟宫里有几位姐姐尤其仰慕君上，谣言满天飞的那阵子，就见她们日日以泪洗面。谣言飞了有几年，却未见黎瑶仙子肚腹隆起，也便不攻自破了。

这位传闻中与玄洛知交颇深的仙子甚是神秘，这些年不曾来寒溟宫露回脸，是以我从未见过真人。只是暗自觉得，所谓无风不起浪无鱼水不深，珠胎暗结的说法纵然夸张，但要说二人情投意合甚而私定终身，难讲确有几分真实在里面。

大约正因为知晓玄洛有这么位红颜在，是才无人将那花仙当回事看待。

唔…他素常一副无欲无求的面孔，看不出底子里竟是颗多情种子。

玄洛于是随云方童子去了昆仑虚。

今晨送他登云的时候，我心花怒放，好容易挤个惋惜表情放在脸上：“王母她老人家有请，君上万莫耽搁，速随云方仙使前去的好。”

玄洛拿眼睛把我轻扫过：“待本君回来再查你的功课。”

然惊时鸟已来鸣了两回。我外出割了一筐紫草，回来晒了两床棉被，刷了三回碧螺池底卵石上的青苔。他犹未归。

做完一应闲杂事，回到浮星殿，犹豫着是不是将那咒术再演练演练。

玄洛教学的宗旨一贯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全靠悟。授课向来只讲授要点，细部皆是潦草带过，似我这种悟性差的，学得很是艰辛。比如这条咒术，我苦苦领悟三日，尚未能大彻大悟。

其实从前在黄泉时，我拜过师父，乃是个身长八尺须髯及地的鬼仙。但于修行悟道这桩事上，我并未生得一颗好学求进的心。加上那鬼仙两头三日便要当着我面扼腕叹息，主要叹我资质实在平庸，说朱华只需两日便能通悟的东西，轮着我却需花上十日才能摸着门道。大约以为如此贬低我一番，便可达到激励我奋发图强的目的。

殊不知时日一久，我便坦然接受了自己资质平庸这桩现实，干脆放任自流爱咋咋地了。于是他改而叹说我自甘堕落。我原就有些反骨，那时兼又年少叛逆，他越是说，我便越要堕落与他看。课堂上各种摸鱼打诨，发呆打盹，不在话下。

拜师万余年，一身修为无甚进益。多出来大把时间，倒自习成一门扎灯笼的手艺。可叹这门手艺，关键时刻保不了命。

刚醒来不久那阵子，我挖空心思想要达谢玄洛收容的恩情。因听说大荒某处深山里生有一物名丹雘，取此物制成朱砚，研磨成的墨色甚妙，玄洛他最喜用此墨点梅花。便赶着下山去采。

不慎迷了路，误入邽山，遭遇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幸得玄洛及时赶来，方不至将自己喂了穷奇。

经过那回事，他便晓得我是个不中用的了。未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生生便将我自由活动的范围限在了方圆五里之内，只要我在寒溟宫一日，便是想跨出个脚趾尖去，都须事先征得他的首肯才行。他这规矩定得不人道，我守得不很到位，后来不小心又麻烦他搭救了几回。

终于他忍无可忍，将我拖去做了半个徒弟。说是半个，乃因我们之间不曾行什么拜师之礼，也未有正经的师徒名分。

纵无师徒名分，他对调教我这桩事倒挺上心。如今我名义上算是他手下的宫娥，但诸如平日活干多干少干得好或不好这种，他从不过问，只在督促我修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