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侯府
帝历十四年春。
今日,盛京城最大的酒楼群英楼内格外热闹。虽时辰尚早,但堂下已人满为患,小二们端着热茶瓜子脚步不停,客人们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因今日,群英楼东家请了颇有名气的说书先生来,说是要讲一出全新的话本子,且头一日免茶水费。
有尚满脸稚嫩的小童被带出来,好奇地围绕在妇人膝前问道:“母亲母亲,这个先生是谁呀?”
妇人笑着给她剥了一粒花生:“嘘,小点声。今日来的是绿珠先生。”
小童还想再追问,却只听忽然抚尺拍响,顿时满堂寂静,便也息声安静下来。
台上不知何时来了个女子,一身月白长衫端坐案后,手轻轻搭着抚尺,神色沉稳自如。
少顷,那女子清了清嗓,开口道:“今日的故事,还得从那年的江南花选说起……”
那声音似潺潺流水,让人恍惚间似乎真的回到了那年的小桥流水中。
……
时值阳春三月,正是江南一年中景致最美的日子。
当然,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今日是花选的最后一日,会公布出这次的花魁。许多男子起了个大早,就为了抢得最靠前的位置,能近距离一观芳容。
台下的人越来越多,花魁不知何时才会出来,众人便忍不住开始交谈起来。
“诶这位兄台,你说这次花选会是谁拨得头筹?”
“我猜是秋月姑娘吧,一手琵琶谁能出其右?”
话音刚落,旁边的男子便忍不住出声道:“兄台,秋月姑娘虽有一手好琵琶,可容貌上终究稍逊一分,花魁讲究得是才貌俱全,秋月姑娘恐怕……”
此话一出,便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怎么看也是意浓姑娘更胜一筹。”
“诶我说你这人,意浓姑娘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女子还是得秉性柔顺些才行。”
顿时,台下便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有三两路过的妇人见状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那些下贱东西,书院里先生放题时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这会儿讲起女人倒是口舌伶俐了。”
另一个妇人附和道:“可不是么!”
等到日色高晒,一个有些过分丰腴的女人才甩动帕子扭着臀上了台。
她一来,台下的男人们更是心潮高涨:“李妈妈,这次的魁首可是秋月姑娘?”
“呸,肯定是意浓姑娘!”
李妈妈抬了抬手,赔着殷勤的笑意说道:“嘿呦各位爷久等了!今日日头辣,怕各位爷中了暑气,我便也不卖关子了。这次的魁首是意浓姑娘,但意浓姑娘她今日突发头疾,实在无力登台谢客,便托了第二名的秋月姑娘来为大家表演。”
说罢,一名抱着琵琶的粉裙女子袅袅走来,清雅出尘,像是一阵清风,直接抚平了台下众人心中的不满和燥热。
李妈妈见底下没什么骚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实在对不住各位爷,秋月今日会连奏两曲,算是代意浓给各位爷赔罪致意了。”
秋月也抱着琵琶柔柔福身,在台下一连声的催促中,李妈妈又扭着臀退去了。
退回暗处,李妈妈喝了口丫头递上来的茶,啐了片碎茶叶,才叹息道:“意浓那丫头倒是命好,被纳进侯府,一步登天了。”
丫头端着茶盏,也不敢搭茬,李妈妈见无人搭腔,也自觉无趣,倚着柱子不再说话了。
……
万红馆,是江南,乃至整个国境内最负盛名的秦楼,里头万紫千红娇笑如莺啼,衣香鬓影交错似仙境。
万红馆里的姑娘个个才貌过人,开销也高得惊人,故而能进到里面的往往非富即贵,寻常人也只能望楼兴叹罢了。
而里头的十二花神更是名震天下,想要一睹芳容,除了豪掷万金的香客,普通人便也只能等一年一度的花选了。
所谓花选,就是在整个江南地区的秦楼里选出十二个最漂亮的姑娘成为花神,而里头最出挑的那个,才能夺得花魁之名。
今年花选的魁首依旧出自万红馆,这倒并不意外。
只是让许多人大呼遗憾的,是花魁意浓并未在谢花宴上露面。
而此时,那位神秘的花魁意浓,早已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前往了盛京。
……
颠簸数日,马车终于停下了。
意浓暗暗活动了下酸痛的身子,连日车马劳顿,让她有些吃不消。
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马车外便传来了请她下车的声音。意浓也只好匆匆整理了下衣裙,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盛京不同于江南,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燥热。盛午日头毒辣,明晃晃的光线刺得她眯了眯眼。
婢女贴心地将她扶至阴凉处,阳光遮蔽了些许,意浓这才能适应那刺目的光亮,睁眼看清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