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

为不打断今后课业安排，高中的军训被定在了高一入学后第一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朝楹家还未搬到世纪家园。

同学们相互间都不认识，本该在入学后经历一段漫长的磨合期，可军训时“同吃同住同被罚”的苦难，让大家迅速形成坚定的“革命友谊”。

一周过去，班级人均肤色和凝聚力都厚重了好几个度。

谁也不了解谁的情况下，朝楹的腼腆不算突兀，又因为她长得乖巧可人，没什么攻击性，所以同宿舍几个姑娘聊天时，经常会善意带带她。她便也偶尔应和一下，只是从不主动引导话题。

因此，一场军训训下来，她不仅没受排挤，还挺受照顾。

毕竟在那样烦躁不安又总是睡眠不足的环境中，相比不断生事挑火的人，朝楹安静平和的性子反成了如山泉轻风般的存在，让人心生好感。

而与她相对的方慧，则非常不受欢迎。

作为容貌中上又会打扮的姑娘，方慧起初混得风生水起，几乎成为宿舍中心，只是年纪还小让她少了些藏拙的能力和意识，因此言语中时常会透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气，听得人十分不得劲。

隐藏的冲突不断积累，终于在军训第四天晚上爆发了。

晚上睡前，照常是同学们小声谈心的时间。

方慧首先抛出了一个话题。

毫不意外，又是在谈论某班某个男生。

其实高中小女生偶尔聊聊异性是很正常的事。在那个对性别认知逐步成型的年纪，即使不涉及情窦初开的深度，只作为足以引起大家关注和好奇的话题，“异性”也是很有效果的切入点。

可方慧拉踩的态度，则令人异常不快。

不提趣事，不讲缘故，她提及他人的目的，左不过为了突显自己。而当话题变味，成了一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炫耀，就注定了裂痕会产生。

朝楹记得，那晚她非常困倦，原本该安心睡去的。

为期五天的军训已接近尾声，而周五最后一天除上午的军训阅兵外，再没有别的训练计划，等晚上欢送晚会结束，再住最后一晚就能回家了。

对她来说，与人相处一直需要绷紧神经，同吃同住更是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熬到胜利的曙光，她神经稍一放松，便疲惫的无以复加。

头沾枕头的一刻，呼吸便已均匀，可她迷糊间听到方慧的话，原本半迈入混沌的意识就猛地一坠，愣是将她拖回了清醒。

果然，片刻后一道十分冷冽的声音抛出，带着令人胆寒的冰冷态度引爆了一切。

“又想说觉得别人喜欢你？对你有意思？这才军训四天，就看出了七八个对你有意思的，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受欢迎，反倒像太自恋呢？”

说话的女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对方慧的态度早可见端倪，尤其看不惯她贬低他人的做法，几天积累的躁意一冲，竟这般直白怼出了口。

而她此话一出，又有人憋不住了。

这回却是个性子极为温婉的姑娘，声音不如前一人冷，却硬得仿佛变了个人。

“刚刚提到的那个男生是我初中同学。放心，他有喜欢的人，应该看不上你。”

这话中的“你”，指的显然是方慧。

战火彻底铺开，顷刻间宿舍中八个床位里有六个矛头露出寒光，直转向同一个方向。

方慧好半天没有再出声，许久后才溢出一句打圆场的话。一片黑暗中，夹杂在床板吱呀声里的尴尬几乎化作实体，压得朝楹都跟着辗转反侧起来。

由于方慧就睡在她上铺，那些寒光也像是通通对准了她的方向似的。

朝楹虽不爱参与人情世故，可并非不懂。也正因她总是若即若离处在人群边缘，对很多事的观察也犹如抽离了其中，反而很清晰深刻。

想起小时候的经历，她忽然有些不忍，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在剑拔弩张中主动开口救了场。

听上去仍是难得的冷静，如奔流而下的长河，瞬间扑熄已冒头的火星。

“马上就是最后一天了，胜利就在眼前，说点开心的事吧。”她这样说着，话题转换堪称生硬，“小苏，你之前不是说晚会上会有好玩的游戏吗？说来听听？”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即使不悦的态度已显露无疑，可只要没你来我往撕破脸，一切就有可转圜的余地。因此，被提及的人也没继续冷脸，顺着朝楹的话讲起晚会的事。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击鼓传花游戏，却因为出现的时机正好，当即受到了热烈讨论。

方慧再不敢说话，朝楹也在终于重新转回和谐的氛围中，安静睡了过去。

许是因此对这游戏有了好感，第二日晚上玩这游戏时，她还特意给予了一番关注。

名字取得花哨，可规则很简单——每个班级发一朵红绸布攥成的球花，在本班同学间传递，台上有教官背立击鼓，鼓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