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泡
眼周和嘴角的皮肤青黑中还能看出紫色的血管,眼睑下面星星点点散布着暗黄的色斑。苏晴鹤往常习惯把头发向后梳,在后脑盘起来,从颅顶上看着是乌黑一片,但是靠得近了,也能看到额际和两鬓藏不住的数量惊人的白发。这是气血早衰之兆。
韩曜是知道的,苏晴鹤身体一向不好,每年查体都是重度贫血,偏偏她自己又不爱惜身体,中药喝得时断时续,也不知道能落下几分疗效。
她比一年前瘦了,憔悴得都有些陌生。
但还是一样好看。
苏晴鹤睡着以后,脸上的愁苦就少了许多。没有了那些瞬息万变的奇奇怪怪的让人搞不懂的小表情,没有那双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很多故事藏着的眼睛,反而更容易让他觉得亲近。
以前每次她病了累了在他身边睡着以后,韩曜都要偷看很久。他也不是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毕竟他经常出差去工地,两个人亲近的机会也不多。
凑近了之后,苏晴鹤身上的血腥味和洗衣液的味道韩曜反而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呼吸间若有若无的苦杏仁的味道。
应该是最近喝多了感冒冲剂的缘故。
韩曜经常帮苏晴鹤买感冒药,渐渐的他感冒后也习惯买那种冲剂来喝。味道确实很难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把药当饭吃的。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车上的空调早就调成了自然风,车里的温度每一瞬都在节节攀升。
就算是韩曜特意找了个树荫下停车,那阳光也像CT里的X光一样,一路披荆斩棘,穿过树冠层层参差的杨树叶子,透过车厢厚厚的外壳,还有他一身虚伪的皮囊,直直地照到心底最深处,悄悄地点了把火。
韩曜只觉得这车里实在太热了,热得人喘不过气来,呼吸都重了几分。
韩曜抿住不安分的唇,又有几分蠢蠢欲动。
她睡着了。
韩曜可耻地想。
不,不能这么趁人之危。
韩曜看向苏晴鹤嘴上的燎泡。
或许明天这个泡就会硬化消掉。
或许很快苏晴鹤就不小心蹭破,然后结了血痂。
韩曜的眸色逐渐加深。
他没有仔细想为什么,但是他就是本能地知道,如果是她清醒的时候,那他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含一下她温热的唇齿,就像上午她顺理成章地躲开了一样。
窗外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变大了。路上川流不止的车流声,书上的蝉鸣声,好像都变成了统一的催促他“动作快点!”的声音。
韩曜又看了一眼那个泡,她的唇肿得恰到好处,明明是病态的,却长成了最诱人的形状。
就算以后亲到了,估计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厚度和温度了。
韩曜从未向今天这么鄙视自己。他稍稍后仰,手抬起来撩了一下她的发梢,又试探地抹了一把她冒汗的鼻尖。
苏晴鹤依旧呼吸平畅,也看不出眼珠转动的痕迹,看起来是真的睡得沉了。
韩曜不太确定,如果真的按照心里的想法做了,把苏晴鹤惹得恼了,他会后悔的吧?
但是又像早上那样错过的话,他更后悔。
韩曜终于忍不住,轻触上她的下唇。
以唇。
好像没什么感觉。
韩曜眨了眨眼,又不舍得离开。
在毫无章法地轻捻、吮吸了几下之后,韩曜一心急,又探近了几分,牙齿来回了几下,水泡就被划破了。
似乎尝到了些铁锈的味道。
韩曜有些不确定地咬住吸了一口。
这下苏晴鹤哪怕睡成个死人也要醒了。
“!”苏晴鹤睁圆了眼,也不知道平日绵软的双手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伏在自己肩头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
本来深睡中被惊醒,苏晴鹤就很不舒服,醒来面对的又是这措手不及的场面。韩曜的气息就这么直直的扑面而来,炽热又潮湿,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旖旎和欲念。
苏晴鹤又怒又急,只觉得嘴上滚烫刺痛,一阵振聋耳鸣,眼前也闪着白光,倚靠住车门急促地调整呼吸。
可能我还在梦里?
苏晴鹤想。
韩曜的胸腔中有如鼓擂一般,血管中血液仿若奔雷般涌动。不知道是刚才亲吻的悸动后知后觉,还是偷亲被发现后的羞臊无颜,抑或是被她现在润泽鲜亮的唇色所吸引,他屏住呼吸,一时间恍惚飘思,久久不能回神。
好像比梦里滋味还好?
韩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