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冬风呼啸而过，大片雪花簌簌落下，匆匆忙忙显得毫无美感。

张长根用破旧的衣袖抹了一把黑漆漆的额头，盯了这一会儿功夫，眼前的青砖碧瓦已经银装素裹，耳畔也不时传来商贩的叫卖声。

“大娘，给我包六个橘子。”小小的身躯还未跑到商贩前，他就已经扯着嗓子站在路中央大喊。

大娘认出他是住三号巷的张家大儿子，一边麻利的包着橘子，一边笑眼盈盈的关怀着：“长根啊，你娘生了没有？”

“还没呢大娘。”

“噢？那可能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大娘自言自语着，掸了掸橘子上粘着的雪花，“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个丫头，这人啊总归得有个丫头才行，丫头疼人，万一老了遇到点啥事，洗洗涮涮的还是得指望丫头呢。”

张长根听着这话格外刺耳，他咋能不疼自己的娘？可瞧着对方是个长辈，也不好意气用事，只得憋屈着心里的疙瘩笑了笑：“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万一我娘再给我生个弟弟，我们哥仨也能顶个丫头使唤。”

“嘿，你这张嘴还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样，”大娘忍俊不禁的噗嗤笑出声儿，“给我三毛钱吧。”

大娘把挑好的橘子放在纸袋里，递给了他。

张长根从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找到了娘给缝的内兜，本是叫他装铅笔的，却装着几个沉甸甸的硬币。

他掏出三个硬币轻放到大娘的手心里，抱着橘子就往家里跑。

长根的娘自打怀孕以来就馋橘子，可奈何早前的日子还不是橘子的季节，后到了季节家里又没啥钱，填饱肚子就已经是奢侈，哪儿还有啥闲钱去买橘子吃。

想到这里，他回家的脚步更快了一些，跟随着飘落的雪花，一蹦一跳的护着怀里的橘子。

暖烘烘的灶火把张万年的脸照的明晃晃的，褶子也是深深刻画在脸上。

他时不时的往灶火里添几把柴禾，凛冽的雪天，灶火得烧的旺旺的。

李慧英挺着大肚子斜躺在土炕上，眯缝着眼竖着耳朵，听着屋外的声响，半晌儿才蹦出句：“长根咋还没回来？平时这点儿早就吃上饭了。”

毛孩子正到了贪玩的年纪，最近放学经常在胡同口玩。

张万年看了看李慧英，一点也不着急，笑脸相对，柔声细语：“我出门去看看，指不定又跑谁家玩去了。”

“下着大雪，还到处乱跑！”李慧英微微叹了口气，似是责备的口气，实则满满的担心。

没等张万年起身，厚厚的棉布帘子一下子被挑开，倏地钻进屋里一阵寒风。

后跟着张长根的脚步带进来几瓣雪花。

“娘，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来了。”

张长根一股脑奔到李慧英的床前，从洗的发白的棉袄里揣出来护着的橘子，稚嫩的脸上还挂着寒风侵蚀过的皴迹。

李慧英一瞧，起初是惊喜，过后琢磨不对劲：“你哪来的钱？”

“娘，你不是一直馋这口嘛，”他一边说着，一边抖着皴红的手剥着橘子，“快尝尝甜不甜。”

橘子皮一剥开，清新的香气争先恐后的盈满了不大的屋子，站在门口的张万年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可李慧英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她从炕上坐起身来，对摆在眼前剥好的橘子视而不见。

“咋回事，哪来的钱？”

她平日里就是粗嗓门，这会见张长根迟迟不讲，心里一下急的吼了出来，吓得张长根哆嗦了一下肩膀。

“哈哈哈，慧英，长根也回家了，叫长有过来一起吃饭吧。”

张万年赶紧上前赔着笑脸，慢慢挪着身子把张长根护在身后。

李慧英见状，更是急的站了起来：“说，哪里来的钱？”

张万年见这茬是翻不了篇，又担心李慧英大着肚子动了胎气，这下赶紧过去扶住了她。

张长根摸了摸鼻头，小声哼哼着：“我自己挣的。”

“什么？大点声！”

“我自己挣的，这是我自己挣的钱！”张长根突然大了声音，好似震破屋顶，仔细听还带着半分委屈，倒是把李慧英的气焰浇灭了一半。

她倒了口气，抑制着脾气：“挣的？你现在撒谎都不脸红！一个毛孩子上哪挣钱去！”

“快点承认错误，别惹你娘生气。”张万年当着和事佬，给张长根使着眼色，“今晚我替你把偷来的钱还回去，子不教父之过，儿子做错事老子理应赔礼道歉。”

“爹娘，这钱咋还成偷来的了，这是我一分一分挣出来的，我没骗人。”

说着说着，他委屈的挂上了泪，声音也有些哽咽。

平日里张万年最是心疼孩子，看张长根委屈的样子，觉得孩子不像撒谎。于是又对李慧英好言劝道：你先消消气，听听孩子咋说。”

张长根吸了吸鼻涕，不屑的嘟囔着：“不就是挣钱吗，这有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