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任他解释再多,宋蕴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一双秋水剪瞳在昏黄的烛光下生辉,那与亡妻格外相似的眉眼让宋柏轩心神恍惚,忍不住落下泪来。
“蕴儿,父亲很好,真的很好,”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越不过那敲打窗棂的雨滴,“能见到你,父亲已经知足了,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或许是生来亲缘淡薄,尚在侯府时,宋蕴就难以与平阴后夫妇亲近,如今面对几乎全然陌生的宋柏轩,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虽是亲生父女,可却错过了彼此十几年的光阴,而这十几年,便是她短暂的一生,也是宋柏轩一生中本该最好的年纪。
宋蕴视线低垂,望着跳跃的烛火在地上映出的光影,心中情绪复杂难言,沉默半晌,她才轻声问道:“父亲腿上的伤,是因何而来?”
宋柏轩瞬间身体一僵,视线逃避般转过侧脸,若无其事的答:“也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马车撞了下。都怪卫辞这小子太多事,他呀,什么都好,可偏偏不肯把心思放在科考上,蕴儿今日见他如何?”
他有意避开腿伤的话题不谈,宋蕴便不再多问,对着他笑笑:“父亲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卫辞师兄的确有君子之风,尤其写得一手好字。”
“不止一手好字,”宋柏轩神色惋惜,止不住的叹息,“他啊悟性极高,才学见识都是一等一的好,如果出仕,必然一举得中!”
宋蕴问出心中疑惑:“既是如此,父亲可知卫辞师兄为何不肯出仕?”
宋柏轩遗憾的摇摇头,他也曾追问过不止一次,然而卫辞虽心性赤诚却也格外执拗,认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动摇。
外头的雨下得极大,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偶尔也能听见些许蛙声,别有一番意趣。
这一.夜,宋蕴伴着雨声入睡,竟是从未有过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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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晚,第二日才放晴。
天色刚蒙蒙亮,宋蕴就已经起身,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后的冷意,她给自己多披了件外袍,才漫不经心的踱步出门。
从前她并没有这样的习惯,但前世被困在王府的那段时光太枯寂也太压抑,只有晨起时的宁静才能让她感受到久违的自由,时间一长,也就刻进了骨子里。
雨后的慈水村焕然一新,草木翠绿,砖瓦清晰,像是重新上了色彩的古画,别有一番景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路面尚未干透,行走艰难。
宋蕴没走几步绣花鞋便被打湿了,素色的绣面溅上灰褐色的泥点,丑陋不堪,全然浇灭了她的好兴致。
好在她并未走远,离宅子仅有两步路,正当她转身之际,“吱呀”一声,隔壁的门开了。
四目相对,宋蕴难得感到窘迫。
她来得匆忙,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两双常穿的绣花鞋,根本没考虑过天气变化,更何况京城遍地都是青石路,偶尔差些也是鹅卵石铺就,哪里有这般坑坑洼洼的泥水小路。
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推开门的卫辞僵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那位侯府出身的贵女,一大早出现在自家门口?
卫辞试探的问:“姑娘?”
宋蕴很快调整好心态,放下提着裙摆的手,佯装无事的说道:“卫辞师兄,好巧,我正有事要问你。”
卫辞当即松了口气。
宋蕴忍着脚上的不适往前走了两步,向卫辞行礼道谢:“昨夜父亲用了卫辞师兄送来的药,果然好受了许多,这些年,还要多谢卫辞师兄对父亲的照顾。”
卫辞慌乱避开她的礼:“姑娘说笑了,照顾恩师是学生应该的,不必道谢。”
“可我仍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兄能帮我解惑,”宋蕴抬眸望着他,“父亲的腿伤究竟是何缘故?”
卫辞呼吸一滞,匆匆别开视线,愈发后悔今日不该早些出门。
宋蕴看出他的犹豫,心头掠过一丝阴霾,低下头,眼睑微颤着问道:“卫辞师兄,我不能知道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姿态又这般小心翼翼,轻易勾起了卫辞心底的歉疚,他连忙解释说:“不是,只是那腿伤已有好些年了,记忆难免疏忽,其实那腿伤……”
卫辞顿了下,坦然道:“告诉姑娘也无妨,恩师的腿伤是意外,也是为了救晴云师妹。”
当年宋柏轩去府城赶考,恰好听说附近有神医逗留,就带上了女儿同去,希望能借此机会诊治她脸上的胎记,不料尚未赶到府城,就出了事。
彼时赵晴云不过八九岁,正是对一切好奇的年纪,宋柏轩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人影,等再寻到她时,已是千钧一发,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从此便落下了病根。
卫辞说起时仍觉得唏嘘,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以恩师的才学,恐怕早就能入朝为官,庇佑一方百姓。
竟是因为赵晴云!
宋蕴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