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秦妩回宫时，扶光殿外的血迹才刚刚被清洗干净，宫人们经过时还有些神情张皇。

就在刚刚，这里处置了许多人，被生生打死的是个太医，不是什么大错，只是在秦妩的荣养丸里添了一味寒性的药材，伤不着什么，却是会刺激内府让人浑身都不爽利。

至于旁的，说起来也不算无辜，沈妃说听花阁是伤心地要迁宫，陛下准了，另外赐了她披香殿，打算让她好好整理心情。

于是这些日子宫人们就从扶光殿前日日往来搬东西，这听花阁同披香殿一南一北，往来有两条路，可他们偏偏要从扶光殿前过，整日人声鼎沸，闹得秦妩难以安心休息，生生的熬着她的心力。

一边煎熬着她的身体，一边损耗着她的精神，秦妩身体不好人尽皆知，长此以往，人也就耗空了，实在是极阴损的手段。

霍谨动了手，事情也就传到了小皇帝耳中，晚上圣驾亲至时，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沈妃，一边为自己的无心之失道着歉一边哭的梨花带雨，那无辜又可怜的模样还真是唬人得紧。

得知了沈栀动的手脚，秦妩实在难以给她什么好脸色，可小皇帝在场，只能用身体不适要休息打发了两人离开。

沈栀是条美人蛇，而那样教养她长大的沈家家主沈策怕也不是什么才华斐然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这和沈家沾边的事，她如今是半点也不想沾。

知道秦妩被人换了药，早已经致仕的令老爷子入了宫，听了许久的脉，亲自开了方子又斟酌着修改了几次，这才敢用药。令婉仪也手把手的教了锦玉熬药，半点也不敢让旁人插手。

令老爷子自从水灾的疫病后，便再没有看诊，沈妃小产后派人延请了好几次，老爷子都称病不肯进宫，哪成想这一次倒是让人给堵在了扶光殿。

最后还是霍谨派了长风过来说卫府有人重伤，才将人抢了出去，气得沈栀当场摔了手里助孕的药汤。

秦妩病了这么一场，却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凤仪宫的那位重新拿回了中宫之权，重新让后宫回到了平分秋色的状态，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帝后有孕已满三月。

中宫嫡出，还稳稳占住了长，不论儿女都是意义非凡，一时间，朝中又变了风向。

小皇帝已失一女，对林灼华肚子里这个倒是又多了几分关切，为了让她安心养胎，更是将从前的事一笔带过，恩宠不断。

帝后起势，沈栀要维持住之前的体面，也只能将主意都打到了自家侄女的满月宴上。

沈家得了嫡长女再加上沈妃省亲，对这权利中心来说，是件大事，也不是件大事，附庸于沈家的家族官员忙着讨巧，站在林氏一方的不为所动，还有些中立的有些左右为难。

这宫里的日子，转眼即过，不知不觉就到了沈家小姐的满月宴。龃龉在前，秦妩本不想去，奈何躲过了沈妃，小皇帝却亲自让人送了帖子，态度一目了然。

虽然定要参宴，秦妩却也不愿同众人毫无意义的拉扯，处处拘谨不说，说的每一句话还都要小心斟酌，生怕让人揣测出什么，只能同顾云念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赏花。

顾云念好奇的四下转了一圈，又拨弄了一下伸进廊间的花枝，枝头白雪抖落，花瓣飘散，露出了那细嫩的枝条。

“小五，你说他们都将这清园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可我分明也没看出什么来啊！”

秦妩安静的注视着这一片陌生而熟悉的地方，物是人非之感涌上心头，悄然叹息一声:“从前热闹时是极美的，只是再见不到了。”

顾云念听她这样说，瞬间来了兴致:“你从前来过？”

“嗯”秦妩点头，“从前这一片是不种梅花的，这里是个小屋子，不算精致，却是能坐一坐，喝一喝茶。如今的堂前那时也不是宴客的花厅，是个小园子，养了小兔和小马。”

清园盛名久矣，白雪成海，红梅成林。这一处地下有冷泉，雪可留一冬不化，花可开一季不败，白雪红梅，两色相争，花开雪中，雪落花间，同生同灭，生时夺目灿烂，灭时婉转凄美，许多文人墨客都吟咏过这盛景。

不过这是冬日风光，清园夏日却是更有风情，碧瓦高楼，迎风而立，屋前流水，荷香扑鼻。月色之下，最是漂亮，那时候若是再温上一壶酒，烤上些肉，坐在院中观星，才知什么是真正的逍遥风雅。

清园在世人眼中之所以一直神秘，是因为他的前任主人并不想用它来附庸风雅，这里只是他与娇妻爱子共享天伦之地。

这曾是霍家的别苑，如今倒是归了旁人，分明该是回家，反而成了做客，也不知他今日心头该是怎样的滋味。

算着到了开宴的时辰，秦妩才不紧不慢的带了顾云念从小路回去，看到一旁的假山，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怀念。

宴席上，小皇帝抱了那襁褓里的小姑娘逗弄，眉眼之间尽是温柔，沈妃依偎在他身边，仿佛幸福的一家三口。

秦妩看向那人，他的目光落在帝妃身上，冷清的眉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