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飞蓬

从青丘祠回应天城的路到底还是有些远，苏芷在晃晃悠悠的车里睡得倒也还算安稳，檀溪见她睡得香甜，也怕扰了她的清梦，便低声唤祈叔把车速放缓些，再吹些暖风，好让苏芷好好休息一会，又将苏芷怀里的锦包轻轻扯出来，安置在车椅后面的置物架上，“阁主，可是想到当年自己下山的时候了。”檀溪想到自己当年独自下山，也是这般，但好在有同门庇佑，算不得苦，“当时到底也比如今的圣女年长几岁，算是个大人，而她还是个小孩子呢。”檀溪拢拢披肩，回想当年也是有些感慨。

苏芷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睁开眼睛时还有些恍惚，闭上眼睛缓一会，只听窗外有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又振翅飞走了。苏芷犯懒，不想起身，撑个懒腰，摸到师傅在她下山时递给她的锦包在枕边放着，想必是檀溪长老放在这的，苏芷起身盘腿坐在床上，发现身上的练功服被换下来了，在床位的木柜上，叠的齐齐整整放在那里，而纯白的真丝睡衣恰到好处的包裹着少女玲珑有致的身体。苏芷打开包裹，那面黄铜镜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师傅还给这镜子镶了缧丝的边框和雕花的檀木柄，拿着也方便极了；这锦包里还有一只置物袋，放在那里，像一团烧起来的焰火；还有一条一样颜色的锦缎旗袍，和一双软底绣花鞋，苏芷看着喜欢极了。

简单洗漱后，苏芷换上练功服，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觉得周身运行的气都顺了不少，舒爽极了，便又回内室洗了个澡，换上那条火红的旗袍，出门去寻檀溪了。

在周围转了一圈，苏芷觉得这里的建筑与装饰很像青丘祠，有的是檀木楼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典雅韵味，又有现代的装饰和装修工艺所配合，二者算是相辅相成。苏芷还在欣赏这美景时，一个小姑娘跑过来寻她，引她去绮食楼用早饭。

二人沿着石板步道走着，清晨露水留下的湿气还未褪去，染的石板与路边铺设的石子泛起墨色，路边造景的青松也愈发苍绿，又有些晨雾缭绕在亭台楼阁之间，温柔的日光透过树影散射在笼着木制拱门的白纱上，而那白纱又被微风轻轻吹起，颇有些奇境的意味。

门童见一道火色的倩影从远处缓缓而致，连忙牵起蔽门的白纱，欠身等候，“圣女康安。”苏芷点头致意便向内阁走去。一屏九扇金丝楠木雕花镶缂丝绢绘摆在堂前，这梨木雕花，其瓣薄如蝉翼，站在堂前说话声音大了，都怕这披风上柔软细嫩花瓣被惊落，而这缂丝上所绘的狐狸，脚踏祥云，周身绕有七彩神光，九条尾巴盘绕身畔，倨傲的神情睥睨着屏前众人，火红的皮毛在宫灯的照射下闪这耀眼的金光。苏芷怔怔望着屏风，心里似有些慌乱，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思绪，却又说不上来了，又觉得这屏风有些不对劲

，这屏风不管是从木料、雕工、还是缂丝绢绘都是极上佳品，但这雕的花…又与屏风的整体风格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

苏芷怎么也想不明白，也无心留意这绮食楼的其它风景，只低着头走在木梯上，行至三楼，是一层开阔的阁楼，只以四面真丝白纱悬于圆桌外两步有余，侍童执木引牵起白纱，檀溪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苏芷过来坐下。“檀姨，楼下入堂前的那扇屏风，那雕花，雕的是什么花呀，似乎并不常见。”苏芷端起热茶，抿了一口，便赶紧问檀溪屏风的事情。

“是春飞蓬，是一种路边的野花，在木雕里确实不常见。那屏风是很奇怪，顶级的金丝楠木，寸丝寸金的缂丝绢绘，雕工非大师手艺不能有。这三样东西能放在一张屏风上，已非易事；若是光靠财力怕是能集一二，不能有三。本该是无价传世之宝，就因为雕了这路边的野花，放在青丘祠的藏物阁里落灰，绮食楼开业，才请出来，放在大堂里。”檀溪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白瓷汤匙搅弄桌上煨着的瑶柱鸡丝粥，盛起一碗，放在苏芷面前。苏芷拿着汤匙，看着薄薄的鸡油在粥面上泛起诱人的光泽，瑶柱的鲜香配合滑嫩的鸡丝让人食指大动，但心里还在想着：“春飞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