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撒谎

左丘县，苏县令府内。

午饭后，几个丫环做完手上的活，围聚在花园处的一角说闲话。

一个丫环从怀中掏出一包瓜子摆到众人面前，道：“这是兰姨娘身边的李妈妈买给我吃的，先前我没舍得吃，今日咱们人凑的齐，快来尝尝。”

另一个丫环也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道：“我这也有，昨天兰姨娘嫌府中菜肴不合胃口，命我去酒楼叫些吃食，多给了我一两银子，说是留着我路上喝茶。我路过寻楼的时候，闻到刚出锅的桂花糕可香甜了，就买了几块。”

其中一个丫环嗑着瓜子说道：“酒楼里咱们苏府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这一两银子买茶够你喝一年的，兰姨娘出手可真大方。”

坐在她旁边的丫环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嘴里，边吃边撇嘴，道：“哪里是兰姨娘出手大方，分明是因为咱们夫人有钱。这苏府上下哪一项开支不是从夫人的嫁妆中支取的，光靠老爷做县令的那点俸禄，还不够给咱们发工钱呢。兰姨娘的月例银子也是夫人给的，又不是花她自己的钱，她出手当然大方了。”

坐在她对面的丫环将手中嗑下来的瓜子壳往她身上一扔，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小点声，这话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可没我们好果子吃。”

刚才那个丫环嘻嘻笑道：“放心好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睡午觉呢，谁往这犄角旮旯里来，不会有人听到的。再说了，老爷近日心情好着呢，兰姨娘生了儿子，老爷这几日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呢。”

另一个丫环道：“你说老夫人活着的时候成天嘟囔着要抱孙子，她要是多活两个月这不就抱上了嘛。”

说罢，一群人哈哈笑作一团。

苏士满在兰姨娘处吃过午饭，对她道：“这段时间府上的丫环小厮个个都喜形于色，听说是你经常给他们赏钱？”

兰姨娘应了声是，说道：“我看下人们终日里忙进忙出的很是辛劳，就打点他们几个赏钱。”

苏士满道：“下人辛劳是不假，可府上不是没有发给他们工钱。夫人院里丫环使女众多，活也不少，也没像你这样大手大脚的打赏下人，你这样随意打赏，越了礼制不说，还不成章法，容易滋生是非。”

兰姨娘怯生生的说道：“是妾身愚钝，心中没有这些计较，不如夫人精明能干。妾身只是想对下人好些，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夫人从小锦衣玉食不知道穷人的难处，妾身多给他们一文钱就能让他们家里多一个人吃饱饭。再者说，他们得了咱们府上的恩惠，总会念着老爷的好，妾身也是在给老爷积德行善。”

兰姨娘说话时特意加重了“老爷”这两个字。

苏士满回想起自己功名未就之前也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母亲一个人拉扯着一大家子人生活，尝遍了世间酸辛，他想到此处不免心中五味杂陈，道：“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可夫人也没错，过日子是细水长流，就算是打赏下人也不能大手大脚，没有分寸。”

兰姨娘道：“是，妾身受教了。到底还是夫人有谋略，不仅在外面能帮老爷独挡一面，处理内宅之事也是游刃有余，咱们苏府能有今天，这都是夫人的功劳。”

苏士满闻言一怔，稍有不悦，兰姨娘见状忙笑着说道：“上午大夫来瞧过麟儿了，说不要紧，抱出去晒晒太阳就好了。我身体还没恢复，抱不动他，交给旁人我又不放心，不如老爷抱着他到花园里走走吧。”

李妈妈扶着兰姨娘跟在苏士满身后，一行人簇拥着怀中的婴儿往花园中去了。

刚到廊下，就听到花园中人生嘈杂，“小白脸”,“奸夫”,“□□”之类的骂声从花园的方向传来。

苏士满对身后的兰姨娘厉声道：“这些下人是怎么管教的，青天白日的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成何体统！”

兰姨娘忙道：“许是下人们拌嘴，妾身也不曾遇到过这种事，今日幸好老爷在这里，不然妾身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苏士满把怀中的孩子递给兰姨娘，大步往园中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被几个小厮擒住按在地上，一旁站了许多丫环婆子围观。

苏士满命人将那名男子松开，年轻的男子从地上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土，他身材修长，衣袍随他的动作抖动，轻纱飘逸，如松风入怀。他躬身向苏士满行了一礼，只见他面容白皙，五官清秀，眉宇间流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看见他，苏士满不禁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从前他倒没有察觉到岁月在自己身上流逝的痕迹，如今这样一位年轻人站在他面前一对比，这才发现自己当真是老了。

苏士满问他，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家？”

“他是奸夫！”

还未等那年轻人答话，就有人高声喊道。

苏士满循声望去，围观的人太多了，一时间难以察觉刚才是谁发出的声音。

那年轻人矢口否认，道：“不是......不是，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