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来荀晓乾心情很好，他的衣裳也一改往日沉闷的颜色，变为橘色和蓝色，连面容看上去都年轻了几分。

张璐的心情也很好，大仇得报，张伟华和李莉终于能含笑九泉，即使让她再坐三年牢，又有什么关系呢。

荀晓乾问她以后的打算，张璐笑着说：“先把牢坐完，坐完再说。你呢？”

荀晓乾说：“我打算回镇子里种地。说到种地，你家的地我可雇人给你好好看着，还有你家的狗，说说你怎么谢我吧。”

往日里荀晓乾坐在那里，总是拧着眉毛，阴沉着一张脸，很少有其它表情。现在他的面部表情生动许多，浓黑的眉毛向两边舒展开来，嘴角不再向下耷拉，而是弯起小小的弧度，笑起来眼睛会跟着变成月牙状，眼角炸开的笑纹看起来亲切又多情。果然没有心事的人光看起来都很幸福。

“请你吃饭吧，或者你挑一条狗我给你送过去。”张璐不是不感激荀晓乾的，几年来荀晓乾从没给她要过债，她进来以后他每月过来看她，帮她照顾家里的地和狗。目前还没有哪个朋友可以为她做到一个份上，“谢谢你，荀晓乾。”

“不客气，张璐。”荀晓乾一本正经地回答，“挑狗就算了，能不能租住你家的后院？”

“你以后也要养狗？”张璐问，“可以啊，不用租，免费给你用。”

“不养，自己住。”荀晓乾忽然有些落寞，“房子太大太空，一个人住着心里很慌，想住在院子里，每天走出去，走个两三步就能遇到个人搭讪，聊两句。不想出去就能一直窝在房间里，没有路过汽车的鸣笛声，没有清晨大妈跳广场舞的声音，也没有小贩叫卖的声音，更没有邻居的吵架声，多自由。”

张璐听樊途说过铁刃去年旧病复发，没救过来，去世了。荀晓乾爸爸哥哥去世后还有只狗能留点念想，现在狗没了，家里就真正空荡荡没点生活气了。

她去过荀晓乾现在住的家，那地方地理位置极好，根本不可能有跳场舞的声音，更别说小贩叫卖声和刺耳的鸣笛声了。

她看向荀晓乾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些怜悯，“后院出过不好的事，不适合人去住，你真想住小院，在旁边买块地，重新起一栋就好了。”

那件不好的事大家心知肚明，荀晓乾不用问也知道，“也行。你们家旁边那片地是谁的？”

“是张家婶婶的，她早些年买下，想盖新房子来着。但后来儿子在外买了房，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地一直没动就在那放着。”她进来之前好像听说张家婶婶打算卖了这边的地，买进旧房子周围的地作为她们这些基督教徒做礼拜的地方，但是价钱没谈拢，只好搁置，“我进来之前她正好想卖了那块地，你回去问问她，现在还卖不卖。”

“成。我看那片地周围很空旷，平日里也很少人经过，若想偷个懒，睡到日上三竿，应该没人会打扰。”

“确实清净。”张璐想了想说：“我们家客房都收拾好的，你可以找樊途拿钥匙提前住进去感受感受。我们家就是装修旧，你新房子盖好后完全可以按照现在流行的风格来装，就那种很漂亮的农村小别墅。”

“真心的，还是假意和我客气？”荀晓乾抬起手看了眼时间。

“当然真心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你随便住。”张璐叮嘱，“就是北面的房子是我爸妈和张晓的房间，后院以前是爷爷奶奶的房间。南面和东面的房子可以随便住。”

“你的房间是哪间？”

张璐眉头一皱，说：“你想干嘛？”

“看你急得，”荀晓乾笑笑，“问清楚我就避开你的房间。”

“南边靠大门那间。”

“好。”荀晓乾站起来了，指指手表，示意时间到了，“我下次再过来。”

“好的。下次见。”

荀晓乾已经走了两步，又忽然转回来，“你不问问张晓？”

“问什么？”

“问她的反应，问她怎么生活。问她有没有崩溃。”荀晓乾手一挥，“随便什么。”

“没什么想问的，她也未必想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