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
扬州城,草药林。
“元佗,你这又是何苦?”
司徒玉生手执黑棋,大有进攻之势。
对面的布衫男子默不作声,不知是思索他的话,还是思考落子之处。半晌,才落一子。
“他毕竟救过我。”
男子声音有些颤。
司徒玉生微微抬眼,手上不停,白子劣势。
“你心不定,落子毫无章法,就到此吧。”
司徒玉生收手,正襟危坐。
“师兄,我错了吗?”
男子眉头紧皱。
“师傅一向不让我们掺合朝堂之事,你倒是把自己卷得越来越深。这法子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了。”
司徒玉生心绪也有些复杂。
“行医者,当济世救民。我却把他们推向深渊。”
男子一脸惨白,额上也冒了细密的汗。
“元佗,可有不适?”
司徒玉生也察觉到了异样。
“我愧对师傅,下了九泉亦无颜见他,如今这样,我心里好受些。”
男子似乎很痛苦,只能侧倚着。
司徒玉生走上前,替男子把了脉,心下暗道不好,连忙从怀里掏出药丸要塞他嘴里,被男子挡开了。
“师兄不必徒劳,求死之人何处不能求?我来时服的毒,并未研制解药,也无其他解法。你听我说,培育七彩莲非我本意,我只知花在莲花岛上,还有护着花的灵兽,是我以草药喂养,没想到成了祸害。十里香……不止这一样,那女子爱用的玲珑香,也用了七彩莲。其他再没有了,不会有了。若真有那么一日,希望天子能饶兄长一命,我愿一人赎罪……”
男子双眼紧闭,似睡着了般。
自此,世上再无孟之平。
……
司徒玉生师从医仙天苍子,是孟之平的师兄。
初见时,孟之平还是京城里的小公子,颇有些顽劣的司徒玉生,以为他是金玉其外的纨绔子弟,把刚学来的手艺以药试人,戏耍于他。没成想腹泻三日的孟之平,反来向他请教,后来更是以身试药。司徒玉生觉得,师傅说的医痴,也许就是孟之平这样的。日渐熟悉了,司徒玉生才摸清了孟之平确实是表里如一,生性纯善。
孟家落难之后,司徒玉生曾找过孟之平,再见他就是在安南侯府了。他说安南侯对他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
司徒玉生当时也未细想,如今查来,安南侯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孟家乃忠良之后,与安南侯府不对付。安南侯为铲除异己,借他人之手谋害了孟家。又看中兄弟二人的才能,招入府中,利用痴迷医术的孟之平,为他培植失传已久的七彩莲,而孟之齐更是成了侯府爪牙。孟之平到死都蒙在鼓里,他的恩人,只不过是他的仇人。
……
“经年,你去找阿喜,带着你母亲,到滇西避避,京城恐要大乱了。”
顾珩见京中局势不妙,语重心长地拉着顾经年谈话。
“父亲宁愿与那狗皇帝守卫京都吗?他罔顾万千战士的性命,何况这些年黎民百姓因他尚武,也没少受罪。”
“经年慎言!那安南侯又是什么善类吗?他与胡人勾结,里应外合,他才是那通敌叛国之人。银索镇失守,乃至那香料之事,他为了一己私欲,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中,残害兵民,毁人心智。若他登台,百姓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天子尚武,但胡人时常骚扰百姓,唯有彻底收复,才能还天下太平。他并非不信你,他是想保你。他若是信安南侯,当年又怎会让世子进京当人质?”
顾经年有些错愕,一时间呆楞住,半天才开口道:“所以江南贪污案的实情,他也是知道的……”
“是。为了引蛇出洞,委屈了林家。林兄耿直,再查下去,查到安南侯,就前功尽弃了。不过前头被查出贪污那些人,也是确有其事。”
顾珩叹了口气。
“安南侯坐镇江南,恐怕开战,生灵涂炭。江南水路众多,也不是那么好攻的。何况现下官兵都对香料上瘾,整日魂不守舍的,如何有斗志?”
顾经年说道。
“傅梁如今是安南侯府谋士,他也是圣上的人。”
“傅先生?”
顾经年相当震惊,他查到的这些线索,不过是给了皇帝出击的机会,而他也是卷入朝堂的一枚棋子罢了。当年因为探查江南案,被安南侯眼线察觉,将他送往偏远的墨北城做个低阶小官。如今看来,都是皇帝默许的。什么寒窗苦读,庙堂登高,家国壮志现在听起来都是笑话。
“经年,朝堂远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世上身不由己的事很多。这些话我是看你年岁渐长,也颇稳重些才对你说的。你别怪父亲。”
顾珩看着顾经年一幅受伤的厌世模样,开口道。
“父亲,我明白了。我这就叫母亲收拾行李,你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