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曲（二）

在阿喜醒了睡，睡了醒的循环中，夜色渐渐笼罩在上空。阿喜梦到自己在天边一阵一阵的彩霞里飘着，一团一团红色的云层浮在空中，周身都软软糯糯的，伸手一碰，竟然像棉花般轻柔。

忽地一阵风席卷而来，吹得阿喜翻了个面，回过头来，原先红色的云层竟然变成了一个个糖葫芦，简直是那些年扒着门看街外的梦想，恨不得全都拥有。

伸手去碰，却怎么也够不到，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往后拽，触手可及的糖葫芦就在眼前，一步之遥，就是抓不住。

“阿喜快醒醒，有好东西！”，顾经年轻轻摇了摇阿喜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似乎手脚还比划着，像是入梦较深，于是灵机一动，拿出早上没吃完的包子凑到阿喜嘴边，哪知道这小妮子一口就咬在了顾经年拿着包子的手上，死死不松口。

终于吃到了，手抓不住，还是用嘴咬来得实在！阿喜终于吃到了梦里的糖葫芦。

这可难为了顾经年，正是换牙的年纪，被阿喜略微锋利的牙齿咬的手生疼。那可不能吃亏！看着阿喜圆嘟嘟的脸，连忙用另一只手轻拧了一把，好在她终于松口了。顾经年看着手上乌青的牙印，哭笑不得，反手又掐了掐阿喜的脸。

口中的糖葫芦掉了，阿喜也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摊在顾经年腿上，脸上还有刺刺的疼痛感，想是睡懵了磕哪儿了，不过梦里的糖葫芦真好吃啊。

阿喜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便是顾经年玩味的笑。“你醒啦，正想叫你起来看晚霞，哪想到你就醒了，快看马车外，你肯定会喜欢！”顾经年扶阿喜坐起来，阿喜立马掀开马车帘子，刚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早春的绿意漫过塞北宽阔平旷的大地，万物正要复苏，刚刚长出来的嫩草长短不一，随着晚风摇晃摆动，成群结队的牛羊走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北面是连绵不绝的高山，隐约还可见到山顶未融化的白雪，似随意挥洒的水墨画，又比水墨画多了几分生机，而这生机由春意萌新的绿芽和一团团的牛羊构成。落日的橘红色印在东方，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缕吆喝声，竟让牛羊们掉头往东面而去。

阿喜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痴痴地看呆了。这是与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色，离开了亭台楼阁，屋檐瓦舍，原来天地是这般广阔，恍然间仍然以为自己尚在梦中，那连片连片的红色云霞竟与梦中无异，抬起手就咬了自己一口，真疼呀。

忽地一阵悦耳的竹笛声传来，听着想来是出自傅先生，与这景象仿若浑然一体。一曲笛声作罢，前方一阵马儿嘶鸣声后，只见一匹骏马向东北方向急驶而去，马背上的人身着水墨丹青的衣衫，远远地便可窥见飒爽的英姿，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晚霞里。

阿喜猛然回神，一个转头。“哎呀，你怎么也坐过来啦。”脑门磕在了顾经年的下巴上，生疼。这一撞，还连动着脸颊的神经也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脸，“这一路颠簸，我是不是磕在窗沿上好多次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顾经年这厮哪能说实话，就打马虎眼：“看你睡得那么熟，一定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怎么忍心打扰你。中途我也睡着了，并不知道你磕着。”，两手一摊，作无辜状。

阿喜想想也很是有道理，不过顾经年怎么知道自己梦里有糖葫芦，一定不能承认，不然又要笑话自己了。“才不是呢，我梦到我已经身在塞外了，满天都是红霞，结果睁开眼便真是这番景象，真是神了！”

“莫不是上辈子你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前来吃遍人间的吧，哈哈哈。”顾经年笑得很不正经，两只眼睛弯弯的。

“哼，那你一定是我座下的童子，专门帮我买吃食的。”阿喜怒了，插着腰气哄哄的。

“阿喜，经年，快下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傅梁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阿喜连忙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来了，先生！”

顾经年随后也跟了出去，叫上了江氏姐弟。原来傅梁刚刚去跟牧民买了一只羊羔，此时抱在手里软绵绵的，很是可爱。“这不满一岁的小羊羔，肉质鲜嫩，用来做烤全羊再好不过了。我们先过去，一会儿我们就在牧民的帐篷里住下，支一篷篝火，伴着这夜色烤个羊肉，岂不美哉？”

众人纷纷点头，向着东北面的帐篷走去。阿喜跑向前去挽着江曼，江曼回以温柔一笑，晚霞给江曼白皙的脸颊镀了一层粉红，那简直是话本上说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阿喜又一次看呆了。“曼姐姐，你真好看！”，江曼回道：“阿喜也好看。”

落日余晖，两个少女浅笑吟吟，两个少年英姿勃发，你看，那岂不是入了画的人。伴随着牧羊人的吆喝声，天色渐晚，几人也走到了牧民的帐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