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五鼓响，宣姨已收好了行囊。按照昨晚讲好的，宣金兰与宣叔蒸花糕，她则去寻宅院。百味斋就这点不好，不许佣工拖家带口地住馆舍，但工钱高，两相折合，还是划算。

她想好了，自己先做着，瞅机会再把宣叔介绍进去，虽然他现在还生气不理她，但用不了几天就会听她的，他也是老把式，王掌柜会喜欢，还有女儿，女大不中留，得赶紧给她相亲寻个好人家。

崔家花糕斜对面就是牙人行，此时已开了门板，正式营业，两盏灯笼高挂门前，腾腾亮着，任谁看了都心头一热。宣姨当即就走了过去。

好巧，昨日带她去百味斋试工的孟姓牙人也在。熟人相见，分外亲热，宣姨立时就把自己要找宅子的事告诉了孟牙人。

孟牙人笑道：“宣婆，你好福气。遇见了我，我这正有套好宅院，赁钱低不说，离百味斋还近，就隔一条街，来回不用十分钟，你住再合适不过。”

那还等什么，宣姨立时请他带自己过去相看。于是孟牙人在前，宣姨在后，两人迤逦过街穿巷，很快来至一所黑漆木门宅院前。

孟牙人上前扣门，一个小丫头开了门，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丫头折身进去，不多时就折了回来，请两人入内。

宣姨不解地问孟牙人：“这宅子还没腾空？”言外之意，她可等不及，刚才她也说了，最好今日就能搬入。

孟牙人道：“不会耽搁你，宅主都收拾好了，订约之后立马就能让你住进来。”说着，脚下不停，一路把宣姨引进了二院厅上。

一个美人正高坐其上，她下手立着个男人。

香烛高烧，宣姨不认得美人，可识得那男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新东家，王掌柜。

既然王掌柜都要向那美人俯首，她一定能管着他，这么一想，宣姨立刻猜到，那美人可能是百味斋的大总管，戴家大小姐，戴天骄。

果然孟牙人向那美人见礼，恭称道：“戴小姐，您要的人，小的给带来了。”

“辛苦了，孟牙人，你忙去吧，赏银在门房，记得拿。”戴天骄轻轻抬手，孟牙人立刻拜谢，然后就退了出去。

“哎——”宣姨急道，这叫什么事，居然撂下她就走。

可是不等她喊完，王掌柜已抬起头，对她道：“宣婆，快来见过少东家，戴小姐。”

宣婆慌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心下惊惶不已，不知这戴小姐见她作甚，不会辞了她吧。

“宣婆，听王掌柜说，你是熟手，我很好奇，就多了解了一下。”戴天骄开门见山，“你之前可是在崔家花糕做事？”

“是。”宣婆颤声道。

“这就怪了。你怎么想起来百味斋，可是崔巍派你来偷师，也要做喜饼，然后将百味斋取而代之？”戴天骄咬牙道，“你不会不知道崔巍对百味斋做了什么吧？”

宣婆怔住，她是真不知道。

这也不怪她，之前崔巍来百味斋理账，并未对她讲。再之前，戴继业陷害崔巍，却被牛鑫杀害之事，崔巍也没有多言，且为了戴承宗之故，崔巍让李元夕在榜示中把他一节隐去，再加上夏伯渊不想爱妾失踪之事被人议论，在榜告中换了名头，是以博州府人只道戴家少爷是遭了劫匪而不幸身故。

戴天骄自是知道，因为她父亲戴承宗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在她接账之际，要她以兄为鉴，本分做事，踏实做人，好好守住戴家基业。

见宣婆怔愣，片言也答不上来，戴天骄甚是欢喜，果然是头蠢猪，这可好办多了。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好你们主仆二人，打的铁算盘，可苍天有眼，让我察觉了。”戴天骄瞥了宣婆一眼，扭头吩咐王掌柜，“把她的契帖拿来，还给她，让她滚。”

不等王掌柜应声，宣婆先喊了起来：“冤枉啊，戴小姐，我来百味斋全是自愿，与崔巍没有关系。不瞒小姐，我早就想来了，可一直别不开脸，但后来才明白，崔巍胸无大志，每日十二屉花糕而已，发不了大财，根本就不是老板的料，我们全家跟着他，就是饿不死而已。——请小姐明察，我是真心想来斋里做工。”

戴天骄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盏喝茶。

宣婆更慌了，要是被辞退，她就得另寻铺子，这样须得耽搁时日，晚做一日，就少一日的工钱，她可不愿意，再者更重要的，她不能让崔巍看了笑话，以为离开他崔家花糕，她就寻不到好东家，这百味斋论名气论财力都在崔家之上，她是两百个满意。

有道是急中生智，见戴小姐不发话，宣婆即向王掌柜求告：“王掌柜，您行行好，替我说句话。我可是您招来的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保证，我可以发誓，我绝不是崔巍派来的，我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他！”

王掌柜看着宣婆，叹口气道：“我也想帮你，你试工那样好，百里挑一，来斋里定能成为柱梁。可你毕竟在崔家花糕做了五年多，你说你不是崔巍派来的，这，这空口无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