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头
沈昭稳住心神,手指不再颤抖,她不惧薛容鹤看到这般模样,若说起沈家她无半点反应,那才真是叫人怀疑。
见江泊野再未说什么,薛容鹤突然反问,“你真的在庆安救过她?”
江泊野侧身瞥见沈昭抬眸,挠了挠头笑道,“好像是救过一名女子,只是年头日久,记不太清了。”
他这话说得有趣,一句“记不太清”,既没有否定沈昭之言,也暗暗提醒薛容鹤多加注意。
江泊野想着,以沈昭的功夫要杀薛容鹤,无需耗费这么久,瞧着沈昭那日未杀他,应当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无论她图什么,不伤害薛容鹤就行。
薛容鹤无奈,就知如此。
本想问问他还知道点什么,如此看来,问了也是白问。
“昭昭,我回来啦——”
薛清月骑在马上,自远处山坡俯冲而下。
她身着利落窄服,眉宇间灵气非凡,自有几分洒脱肆意,却又含着女儿家的娇憨,犹如春日微风,令人心生喜爱。
沈昭挥手致意,转头却见江泊野双眼直愣愣地望着薛清月,一副魂魄出窍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一见钟情她倒是能理解,只是这人能不能把表情收敛些,瞧着挺灵光的,见着心悦之人怎么跟傻子一样。
薛容鹤抬脚便踹,“把你那眼神收一收,别吓到清月。”
说来也巧,江泊野虽与薛容鹤一同长大,却热衷于上山爬树、招猫逗狗,后来更是早早随师父游历江湖,甚少见到其他皇子,公主更是没见到几个,只听过名字罢了。
听闻薛容鹤说出“清月”二字,江泊野顿时清醒过来,清月、八公主薛清月?
他五官皱作一团,对于他这种厌恶朝堂斗争之人来说,皇家女子万万碰不得。
待薛清月到了近前,江泊野已收敛了神色,如常打过招呼,便与薛容鹤到一边说话,神情颇为严肃。
沈昭虽看出来了,却也无意管这些事,只静静听这薛清月在耳边絮叨。
皇帝对她不似以往宠爱,她却还总念着父皇,“昭昭,父皇近日愈发睡不着觉,我偷偷去看过,他寝殿里整夜都点着灯,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一点用也没有。”
沈昭皱眉,敏锐道,“陛下又梦到‘飞头人’了?”
“是,”薛清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她环视四周,将手拢在嘴边,轻声说道,“有个御前伺候的小太监说,父皇夜半惊醒总喊‘有个头在飞’!”
她见沈昭感兴趣,又接着说道,“宫中闹得人心惶惶,母后带着德妃娘娘力压流言,将传闲话的都杖二十,这才将将稳住,没让消息传出来。”
沈昭点头,“此事确实不能大肆宣扬。”
北雍皇帝久病天下皆知,但日日梦见“飞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往小了说是噩梦,往大了说便像极了巫蛊。
帝王本就多疑,十年前的长阳巫蛊案牵连之广、死者之众,她在南明都有所耳闻。
她当时还年幼,是哥哥偷听爷爷与父母亲说起此事,又转头说给她的,本想吓她早早睡觉,没想到让她听入了迷,继而沉迷奇闻异事的话本,便是后话了。
细细回想,她只记得大概——
长阳城中突然来了位西域大巫,在城中免费为百姓治病,接连治好了几个身患重疾、无药可医的百姓,巫医之名就此远扬。
自此之后,有许多高门世家也请他前往府中看病,竟真治好了家中老祖宗,于是名气更盛,宫中也有所耳闻。
朝中有人为皇帝引荐大巫,皇帝身体愈发康健,竟连伤风都没有过。但不知从何日起,皇帝突然由盛转衰,日渐精神不济,最终一病不起。
大巫日日诊治,却始终没有效果,反而病情愈烈,皇帝心生怀疑,暗中差人查探,发现大巫与一宫中妃嫔来往甚密,二人竟私下行厌胜之术。
自此巫蛊祸起,从大巫、妃嫔到举荐的官员、熬药的宫女,再到世家贵族,凡与大巫有来往者,无一幸免。
据说长阳城那几日的风,都含着血腥味。
如今又现“飞头”,若坐实与巫术有关,不知又要牵连多少人。
沈昭心思一转,薛容鹤近日忙得脚不沾地,怕也与此事有关。
人睡不着觉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刑狱逼供有一法便是不让罪犯睡觉,睡着了便叫醒,熬着他的精神,循环往复,不出三天便令人崩溃万分。
此时皇帝只是被噩梦困扰,还有心召集太医诊治,待到无法入睡疯起来时,薛容鹤若是还查不出一二,恐怕逃不开被治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沈昭瞥了眼薛容鹤,见他神情严肃,正与江泊野讨论什么,俨然遇到了极为棘手之事。
她眼睛一转,戳了戳薛清月,“公主,‘飞头’一事我曾有所听闻。”
“什么?!”薛清月惊呼,惹得不远处二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