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其实唐家医馆旁边从来没有开过什么糕点铺子，这一点师胧卿是知道的。

燕清安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师胧卿假借着找不到糕点铺的由头敲开了唐家医馆的大门，在里面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她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定天府，推开燕清安的房门时正巧看见她端坐在案前盯着那碗早已凉透了的药发呆。

燕清安听见动静，稍稍抬了抬下巴，师胧卿顺势阖上房门，将斐玉留在了屋外，面上神情终于绷不住，一双妙目蒙上泪意：“阿燕。”

燕清安将那碗药倒进屋中的盆栽中，温吞道：“如何？”

师胧卿颤声：“那些药，不要再喝了。”

燕清安点点头：“我知道了。”

自从换了新的医官给她开药，燕清安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都是治寒症的方子，可最近的药的气味闻起来总是不大对劲，让她头晕恶心。因为儿时落水后也病过一段时间，故而她对治愈风寒的中草药味十分敏感，所以也留了个心眼，总是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药倒了。

可是不吃药，她的病也久久未好，师胧卿担心她的身体，总是想督促她按时喝药，燕清安无法，只好想了个蠢办法，日日装作不愿喝药的一副深愁苦恨的模样，日日装作对师胧卿厌恶至极的模样，终于在今日，趁着医官回宫取药的时候打翻药碗，又故意叫青棣安排人重新去煎药，而玉兰偷偷摸摸地从药壶底下翻出了药渣子包起来，临近师胧卿出门时交给她。

师胧卿跑了一趟唐家医馆，把药渣子交给容栖查验，果不其然发现药方不对，这药喝上一段时间，看似可以短暂治疗寒症，实际上却能一点一点拖垮人的身子，使服药的人血气亏空。

若非叫师胧卿亲眼见识到这一切，她又怎能想象到即便是在宫外，燕清安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他怎么敢？我这就去禀报陛下……”师胧卿愤然。

“你去啊，到时候看看，被抓起来的是你还是那位医官。”燕清安幽幽地盯着她。

师胧卿诧异道：“阿燕，你说什么？”

燕清安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明白么，胧卿？你好好查一查你身边的人，有没有人偷偷背着你去药房抓过药，你要是将此事告诉陛下，宫中的人一旦来查，若是从你房中翻出了被调换的药包，你该如何？”

师胧卿沉默了。

燕清安又道：“是啊，胧卿，一位小小医官怎么敢这样做呢，怎么敢擅自加害祝史又与人串通冤枉师家嫡女呢？我若日复一日被病痛拖累死了，你又因此行径遭外人谴责，若是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谁才是得益者，谁又才是主谋者呢？”

她叹了一口气：“药我一日不喝无妨，两日不喝也无妨，我若是日日不喝，又能怎样，反正左右不过都是病死罢了，像他们对我母亲那样对待我，那你又何必掺和进来，我早说了你帮不了我，反而连累自身，你为何不信？这不是师府，连你手底下的人都有可能被策反，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斗得过在宫里和先帝都暗自较劲了十几年的女人，你凭什么觉得，以你我的能力，斗得过那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

“可以的。”师胧卿打断她，“我可以帮到你的，阿燕。你瞧，你被关在这府中不能出去，可我却能畅通无阻，不论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我父亲的身份，他们总不会为难我，我可以去找容栖为开正确的药方子，我也可以在师府中煎好药悄悄给你送来，这些我都可以做的。”

燕清安不解：“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个份上，胧卿，你可知此事若是被魏太后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不是换着法子折磨我，就是想别的办法针对你。她白家的女儿无缘坐上那皇后之位已经让魏太后心中生怨，你为什么还要巴巴地上赶着给她送把柄，更是可能将你师家人卷入其中，这又是何必？你若是想证明你也是可以帮到我的，你也是有用的，那也大可不必，师家的女儿做什么不好，非要被我拖累？”

师胧卿咬唇反驳：“我没有想证明自己，你也没有所谓的拖累我。朝堂之上的事情自有我的父兄想办法，他们会庇护我，如果仅仅是因为这种小事，魏氏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打压我的父兄，而他们却难防，那也是我师家人无用。我现在做的只是保护同我一起长大的阿燕而已，连父亲长兄都没有阻止我，为什么你要阻止我，你为什么就不能心安理得一点，就不能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保护自己的朋友有什么错？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护在身后自己面对傅渺然，你为什么想法设法都像要替我二兄讨回公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也是阿燕的朋友吗？”

“为什么你总是不敢接受别人的好呢？”

为什么呢？

因为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远去，因为在这世间她没有能力护住任何一位自己所爱之人，这样的她，怎么敢接受别人的好，怎么能够心安理得，怎么能够觉得这一切应该理所当然？

她也不想用这副令人讨厌的面孔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