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
晏华总说,燕清安待在南沅的这两年终归是被温玹“惯坏”了。
燕清安也承认,想来是顾及到她前半生过得实在凄苦了些,舅父舅母以及兄长幼妹对她都颇为关照爱护,连晏府的一众下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俨然将她当作府中真正的女公子,而她素日里若是蹙了蹙眉,身边的人都要询问她是否哪里照料不周,更何况是她如今顶着那副泫然欲泣的面容看着晏华。
晏华立刻缴械投降,再也没有提过要把燕清安送走的事情了。
只是虽不打算送燕清安离开云都,晏华也绝不能由着燕清安自作主张,他拧了拧眉心,认真地问道:“那你想如何?”
燕清安默了默,垂首思虑了良久。
那日在大街上她碰上了梁子谨,梁子谨意外认出了她,并当街唤住她,可她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
三三两两的侍女将她与梁子谨隔开二三尺,面无表情地呵道:“大胆,竟敢对明阳郡君无礼。”
梁子谨微微诧异,眼神中闪过几丝犹疑之后止住了脚步:“竟是如此,在下认错人了,抱歉。”
燕清安不知道梁子谨为何会来到南沅,也不知他还是否与萧应祁有过联系,更不知他是否会将此事告诉萧应祁,可正如晏华所说的那样,大临所有的人都以为燕清安死了,她待在南沅才能是安全的。
“你知道的,此次是相王代表大临出使南沅,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我们还不得而知,但你能保证他们一点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吗?你能保证他率领的出使团中没有别人的眼线吗?”
相王,是萧应觉称帝的第三年赐予萧应祁的封号。
燕清安摇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晏华冷冷一笑:“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母亲就不是这样的人吗?”
他的话刺痛了燕清安的心:“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见到他之后奋不顾身地同他一起回大临吗?担心我听闻他要来云都后就恬不知耻地想同他见面与他旧情复燃吗?”
她有些痛苦:“当初我果断地一走了之,早就没有颜面再与他见面了。”
这两年,她有留意过来自大临盛缁的一些关于他的风声,可是只言片语的消息并不能拼凑出她离开的两年间事关他的完整的情报,她不敢去猜他和萧应觉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每每想到自己在南沅的安逸生活,她都觉得内疚,她总是想她当初若不是因为害怕绝望而离他而去,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燕清安其实心里明白,当年看似是萧应祁将她送走,实则是自己把他抛弃了。
因为自己内心的痛苦与仇恨,而把萧应祁一个人丢在大临了。
“我不会让他再见到我了,我也不会奢望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了。”燕清安低语道,“兄长,我只有一个愿望,我不出现在他面前,可我想好好再看他一眼。两年了,我无数次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的分别。”
“只一次,见过他之后,我愿意去厘川,直到他们离开南沅。”
晏华又问道:“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燕清安没有回话,只别开眼睛往天上望了望。
晏华点点头:“你承诺过的,定要说到做到。清安,没有人是想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
燕清安也明白,她的家人只是不希望她再遭遇到诸如两年前那般的事情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更加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只是见一面,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
填补内心那么一丁点的遗憾。
她如是安慰自己。
大临的使团如期抵达云都,南沅君主接见了大临相王,南沅重商,民间习俗同大临很是不同,原本温玹作为光禄大夫被南沅皇帝委命接待相王,可自从萧应祁入云都以来,温玹便称病卧在府中,连外人探望都一概免了,所以这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晏华身上。
听说晏华同相王一见如故,特定在自家名下的酒楼里设宴款待相王,而卷卷珠帘之后的两扇屏风之下更是有数名歌姬乐姬奏乐助兴。
燕清安就坐于屏风之后,同数名身着长裙的乐姬一起。
晏华说,她扮成琴师模样待在雅间之内,到时候可以透过屏风看见珠帘之外的人,等雅宴结束,萧应祁离开,她再随着晏华一起回府,一顿饭的功夫,总够她看的。
燕清安此时望着面前的古琴,心跳得厉害。
正当她思绪纷飞时,听见房间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燕清安呼吸一滞,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听见晏华的声音:“相王请。”
透过屏风,她似乎能瞧见一道几乎称得上是能够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走了进来,男子略略在门前驻足片刻,随后客气道:“多谢。”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这样蛮横地闯进燕清安的耳朵里。
两年了,她从未设想该是以怎样的方式在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