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
不多时,斐玉领着一名小小宫婢进屋。小婢子面容干净,看样子不过十岁出头,因年幼,瞧不出什么姿色,但个头比寻常同龄人都要矮上许多,想是没见过大场面,自打进屋起就抖个不行,本就消瘦的身子如同腊月里打了霜的枯叶。
看着小婢子颤颤巍巍地跪下,燕清安的脸色又低沉下来。她不说话,像是没有瞧见跪在眼前的这个人一般,只一味把玩桌上的白瓷碗,而师胧卿索性别过脸,像是一无所见的模样,一时间空气里弥漫这一股诡异的尴尬。
虽然这样吓一个小丫头不大厚道,但先入为主才好套出话来不是吗?
燕清安睨了一眼小婢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方悠悠开口:“师姑娘的药可是你一直负责熬制的?”
小婢子哆哆嗦嗦:“是。”
燕清安眨眨眼。这姑娘怎么比青棣还胆小?她还什么都没问呢,就吓成这样,好像她苛待宫人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子依然哆哆嗦嗦:“奴叫玉兰。”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位像是被羽绒轻轻拂过一样。
她想起旧燕府院落里的那棵高大的白兰树,又想起前日御花园的零落残花,那般美好,又那般脆弱。
理智还没来得及回味其间巧合,语气就已经放缓了不少:“师姑娘的药里少了一味苏叶,你知不知情?”
可不论如何,正事不能忘。她向来不爱拐弯抹角,此时更是没有耐心,干脆将事情摊平而论。
玉兰没有想到燕清安如此直白,片刻的惊疑之后就是拼死不认。
燕清安冷笑一声,自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和一个布袋放在桌上,玉兰视线触及桌上之物时立刻哑了声,抬头惊觉燕清安笑容背后眼底的冰凉时,脸色更显苍白无血色。
燕清安不见玉兰开口,自己也不急,假意看不出她的慌乱,只用手指轻轻敲叩梨花木制的桌面,一声一声沉重的叩击声宛若敲打在玉兰即将崩溃的心弦上,声声逼人,声声磨人。
“赵掌事,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呢?”端坐的少女又轻轻笑了一声,偏头向珠帘外问。玉兰闻言肩头一抖,茫然地随燕清安的目光看向屋外方向,待看清进屋来的面容严肃身着上等宫装的妇人,才明白大势不可挽回,渐将头埋低,不再作垂死挣扎。
赵氏横看伏跪在地上的玉兰,随即转身面向燕清安,师胧卿二人恭敬地福福礼,道:“其一为偷盗罪,其二为不忠罪,这样的婢子定天阁是留不得的,先罚三十大板,再发配去浣衣局吧。”
玉兰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半分色彩也无,嘴里还犹自喃喃:“不,没有,奴没有,姑娘,奴不能去浣衣局……”她死死扯住燕清安的裙角,不住求饶。
她可以受罚挨打,她可以忍受他人鄙夷的目光,她可以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但是,一旦被发配到浣衣局,那真的什么都完了……
燕清安脸上的笑意消去,她朝刚想出声制止的师胧卿摇一摇头,任由玉兰伏跪在她脚边告饶,任由玉兰自眼眶里的滚烫泪水滴落在她裙摆之上。
待玉兰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才默默叹了一口气:“那现在你可说,为何要用苏叶去换银两了吗?”
玉兰抬头,脸颊两边的泪迹尤可见。她死死咬唇,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然后摇一摇头。这样的事,又怎能闹到主子耳朵里呢?
燕清安拧眉,故作不悦,训斥:“既然如此,那怪不得我们无情了。你既不肯说,就只好用偷盗罪罚你去浣衣局了。这倒算了,待祝史大人回来得知此事,你的下场会如何也由不得我们管了。”
话虽这么说,燕清安自己还有些心虚。红鸳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大动干戈,她也不过是狐假虎威意在得知真相罢了。
玉兰再三思虑,最终还是松了口,她抬袖擦擦挂在眼角未落的泪水:“奴没有偷盗,也没有想要故意害师姑娘。是奴家中母亲得了重病没钱医治,可奴只是一个烧水打杂的宫女,哪有那么多银子,所以奴见师姑娘病了,就悄悄把药袋里的苏叶拣出来偷偷去换了银子。”
燕清安听及此处,心中那块大石头才彻底放下了。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啊。
玉兰见燕清安神色松动,担心对方并不相信这套说辞,急急跪步上前:“奴知道姑娘不信,但奴真的没有想害师姑娘的心思。奴自知犯了大错,但求姑娘和管事千万不要将奴发配到浣衣局。浣衣局是干杂役活的,根本没有月银。奴并非贪财,只是母亲还病着……”言罢又是泣不成声。
母亲……
说实话,燕清安对她自己母亲的印象实在不算深刻。
她五岁就入宫,若母亲还是勋贵之妇倒也还罢,偏偏母亲身份尴尬,不能时常进宫来探望她,所以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时间能搬在母亲身边住下,委实不算亲近,只晓得她是个贤惠又温柔的女人。
然而记忆里,母亲的印象唯一鲜明起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