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故鼎新
距年节越发近了,天气彻底凉下来,寒冬腊月的时节,天空中竟偶尔也会飘些细雨,纵使打着伞,淅淅沥沥的雨丝也会随着风落进衣领里,惹人一阵寒颤。
每岁年关,各地皆会上贡贡品进京,苏桑临海,海关众多,四海船只络绎不绝,承运着各色珍品朝盛缁往来。
今年格外不同。
听说苏桑出了命案。
缘由竟是因为一艘商船的管事就关税问题与关口督监起了争执,混乱之中不慎将那商船管事给打死了。
可这条人命也不过是个导火索,因着出了命案,又近年关,苏桑海关督监生怕惹祸上身,同衙门串通,妄图将这件事压下来,这一行径反倒成了投入湖心的巨石,掀起的已不再是轻微涟漪,而是波涛巨浪。
其他负责运送船只的商家纷纷抗议,要求衙门还一个公道,又提及年比一年更高的关税,更是愤慨,终是闹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宗练带着皇帝的旨意到了宓袅殿,身上携卷了一股子冷雨的寒意,让燕清安冷不定打了一个喷嚏。她搓搓双手,哈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上座的红鸳:“师父又要被派去苏桑视察了吗?”
红鸳颔首算是给了个回应:“此事非同一般,陛下有意让我跑一趟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只有一个多月便是年节了,师父能赶回来吗?”师胧卿接道。
“赶不回来也无妨。只是正因为年关将近,你们两个也要格外注意些,怕是没有以往来得清闲了。”
燕清安与师胧卿面面相觑,依言应下。
苏桑海关一直由地方行政长官和负责地方财政的转运使共同领导,而由朝廷委派的通商大臣管理具体事务。
这也是让燕清安最为敏感的一点——傅渺然的父亲傅严是皇帝亲指的通商大臣。
一直以来,海关关税都是朝廷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然而大临没有对于各地海关舟船运输制度的统一和完整的规定,都是都地方官府自行设置。
傅家同苏桑的勾结,会不会就是故意拔高关税从而从中牟取暴利?
皇帝这次不仅托任红鸳,更是指明了宗练随之前往,想来是对此事万分重视了。
燕清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到底是为着银钱之事,还是为着官吏暗中勾结欺上瞒下之事,说到底波及者纷繁冗杂。圣躬所托,不可疏忽。
但兹事体大,行事还需便宜小心。燕清安思忖,或可借此将那些蝇虫蚁鼠一一扫净,还得苏桑一方清明。
安民生之福祉,济大临之繁荣,可谓一衣带水。红鸳此行是众望所托,但愿视察一事能堵住朝中悠悠之口。
与此同时,红鸳也有了考量。
待四下无人时,红鸳叹息:“如你二人所想,视察之事尤为重要,我与宗练此次承圣托南下,一旦得到消息便会来报。虽然是些只许衙门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事,但官商勾结也并非没有出现过。此案无论是官官相护还是官商纠葛,所波及皆为权贵大家,若贸然大张旗鼓前行,必定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有所防备,便有了重重阻扰。即是陛下亲托也怕是无济于事,毕竟处江湖之远,朝廷的手伸得也没有那么长,行事不得不入乡随俗,打点也得到位,不能引起旁人过分关注。所以此番前去我认为以私访为佳。”
燕清安听了这一席话,才猛然惊觉,这次皇帝所下的圣旨不在早朝上颁布,而是由宗练带来。
这是密旨啊。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既然要瞒着朝中众官员,那么上朝之时该如何遮掩?
红鸳察觉燕清安脸色有异,不禁露出欣慰的浅笑望向她:“你也想到这一点了?”
她微微垂首,小声解释:“此去苏桑定然不能速返,若是师父称身体不适,告假多日,难保不会引起朝臣猜忌。”
“确实如此。”红鸳颔首,“故而我并不打算告假。”
还未等燕清安脑子转过弯来,她又娓娓道来:“我离京这段时间,胧卿负责将我传递来的情报整理,届时上奏陛下。清安,你代我上朝。”
燕清安吓得嘴都合不上了:“不太好吧?”
“不必担心,祝史上朝用不着露脸,于龙座之后另设小阁小座,珠帘掩面,座下人只能瞧见身影。只要你让念珠代为传话,便无人知道阁中坐着的到底是谁。再加上陛下心知肚明,必要之时也不会让你露出破绽。纵然时间一久,必定有人会发觉端倪,可此番举措本就不是为了瞒着全朝臣子,而是为了拖延时间以让我与宗练更为顺利地私访视察。”
这么说来,便是要她和皇帝合唱一出好戏了。
看来,皇帝也是对京中的朝臣存了戒备。
诚如红鸳所言,燕清安穿着朝服坐在朝堂上半月,似乎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这可不是她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感到自信,而是因为她坐在珠帘背后,座下臣子基本上也都不太搭理她,有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