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
李汐然手臂的伤已经过简单处理,衣裳上面的血汗也早已被晒干。她身上罩着沈舟羡的外衣,把什么都给遮掩住了,让人瞧不出来伤口,只是伤口时而阵痛,让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看了眼沈舟羡,回答了李景沅的问题,“整件事皇爷爷是稳坐钓鱼台的主谋,但中间必须要有执行人。大皇叔既已无罪,多少会牵扯到平城侯,总之,父皇和平城侯二人之间,至少要有一人担罪。”
阴舟城案直接牵扯到的主要人物分别是璟河帝李剑舸,李扶清,李临觞和沈苏策。李扶清因受李临觞弹劾而获罪,如今他无罪,只有三种可能:第一,李临觞出于私心,借机弹劾诬告李扶清;第二,李临觞出于公正,履行弹劾职责,那么整件事的问题就出在平城侯沈苏策身上。沈苏策放出李扶清弃城的假消息,故意让李临觞听到,以此来陷害李扶清,因为当时以李临觞和以李扶清为首的两派朝臣打得水深火热,有关彼此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可能放过,李临觞收到消息,自然会呈书上奏;第三,那就是李临觞和沈苏策联合串通,陷害李扶清。
其实无论哪一种结果,对李临觞来说都是棘手的事。李临觞要想撇清关系,必须得有证据,否则光凭一张嘴是不具任何说服力的。
可偏偏沈苏策又选择战死阴舟城,意味着最后的结果,便是罪落李临觞身上。试问一个赴死之人,临死前还企图陷害一个平日里毫无过节的人,他图什么?
目的又是什么?
封候吗?显然不是。凭沈苏策的战功,只要那次凯旋而归,封侯便是势在必行的封赏,那他更应该与李扶清同仇敌忾,共击敌人才是,何必搞小动作,让自己吃下败战,还丢了性命?所以,此事于公于私都说不通,除非有证据证明沈苏策的确别有用心,否则李临觞只会骑虎难下,坐实弹劾诬告罪只能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汐然到底是说的含蓄了,没有直接挑明结果。若是没有意外,真要论起来,此事无论怎么分析,都是死局。
所以她懂张进从的执着。
李临觞又何尝不知,只是修撰史书是严谨的活,以客观为主,就是皇上,也没有权力要求他们擅改事实。李临觞不想再深究,象征性地咳了咳,站了起来,说:“入史书就入史书吧,又有甚么干系。名声甚么的,我一向随意,并不在乎好与坏。”
扑通一声,李成羽已经跪了下去,紧着的,所有人也忽地跟着下跪。
李成羽揉着腿,听见动静,起来活动了发软的双脚,倏地又跪了回去。
他只是太久没动武,今夜架又打得狠了点,本来就是勉强卡着腿才站住,结果不小心被听风的刀顶了一下,直接给跪下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李成羽由衷地叹了口气。
沈舟羡手上有了动作,他将手放到胸前轻轻拍了拍,好像在确认什么。
李汐然察觉他态度的微妙变化,抬头注视着他,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沈舟羡给了她一个轻轻的笑意,转而向朝理殿走去。
李汐然不知何意,只能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站在李临觞身边,从怀里拿出了一纸信封。
沈舟羡拿出信,面向百官,朗声道:“我乃平城侯沈苏策之子沈舟羡,璟河四十年,家父出征前留下此遗书,命我择一个时机,将此遗书昭告诸位!”
沈舟羡无视百官的惊讶,向后朝李临觞行了个礼,后转回身,说:“我沈家世代忠良,璟河年间,璟河皇帝日渐昏庸,命我北上讨伐边陲六部的真正意图是让我牵制太子,以此废除太子。我沈家虽忠,可效忠的却是能给予于湚国美好未来的李氏君王,而非致使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山河支离破碎的李璟河帝,沈家绝非愚忠世家!我沈苏策自认能力平平,但看得出二皇子才是真正救民于水火之中的能人,所以我还是接受了璟河皇帝的命令。若无意外,此战之后,太子必将遭受重创,其后果种种,皆由我沈苏策一人承担,太子无罪,二皇子亦无罪,罪在沈苏策!沈苏策罪孽深重,唯愿一生不封侯,不入沈家高堂,不受牌供。天理昭昭,今日我留下此书,只盼来日归还殿下一个公道。”
此遗书一出,足以证明李临觞是秉公弹劾,无罪,而罪在璟河帝和平城侯沈苏策。
一直纵观风向的离然掂量着时机,觉得是时候站出来了。离然蹑步走到了沈舟羡右边,停下了,跟沈舟羡碰了一眼,转到李临觞那面,手上托着信纸,跪道:“皇上,奴婢有事启奏!”
李临觞看着沈舟羡,又看回离然,神色并不轻松,微喘着气,说:“讲。”
“是。”离然说:“璟河年间东宫太子案,当时闫云卓和万韫都参与其中,万韫监随平城侯。阴舟城一战中,平城侯最后改变主意,及时捎信于瑾渊王以求支援。可万韫早已和闫云卓内外勾结,他拦截了平城侯的信,并携信逃回了芜都,致使阴舟城迟迟得不到援救,最终被攻陷。奴婢手上的便是闫云卓和万韫勾结的证据,以及平城侯的信,请皇上明鉴!”
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