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笑什么。”谢东风嗓音温厚，说起话来不急不慢，悠哉哉地，“你饿不饿？”

“不怎么饿，我一般还要过一个小时才吃饭……哦，你等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吧？”

“不是，”他示意准备起身的纪琬坐下，“今天天气好，过一会儿海上日落会很好看，你想不想去看？”

“去哪儿看？”

望潮是座滨海城市，但纪琬住的区是离海边最远的，刚来望潮的时候，她有几个周末会坐很久的地铁转公交去看海，熊翩翩刚搬来的时候她们也一起去过，再然后，就很久没去看过海了。

纪琬不知道是海边的人都对海兴趣了了，还是只有她这样。好看是好看，每一次看着辽阔无边的大海都觉得心胸开阔，但是上一次的海和下一次的海，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最多是有时旺季，沙滩上人多垃圾多，有时淡季，水冰得不能碰，或是太阳烤得脑子发昏。

海边的日落她没有看过，毕竟来一趟单程要俩小时，这边也没什么饭店。

她只是说刚下班的时候不怎么饿，也不是可以直接吃夜宵的意思啊，这谢东风要怎么安排？

车开了一个小时，停在了一个停车场，这里地势开阔，看不出往哪边走才能到海边。纪琬没有开车来过，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没有来过这片海滨浴场，还仅仅是没来过这个停车场。

“走吧。”

谢东风带着纪琬走过停车场，走进一处月季装点着篱笆的院子，上了几个台阶，停下来说道：“这片露营地是我朋友开的，刚开没多久，知道的人还不多。”

纪琬放眼看去，起伏的山坡间坐落着大大小小的独栋别墅和白色帐篷，海边沙滩上也扎着几个帐篷，可以看见几伙露营的伙伴正在忙着烧烤做饭。

这时太阳已经落了一半，在靠近海平面的地方，映红了一片天空和海水。寥寥的卷云似飘浮在水面的羽绒，离夕阳较近的云卷镶上了一抹金边。山坡上的树冠已暗如魅影，而头顶上的天空却仍然湛蓝明亮。

这真是有钱人的地方，纪琬想。

“我朋友给我留了一处帐篷，我们是自己烤点东西，还是和我朋友一起吃晚饭？”

“你朋友自己做的吗？”

“应该是厨师做的。”

“哦哦，”这么大的生意，老板当然不会亲自烧饭哈，纪琬吐吐舌头，只觉得自己说了蠢话，“我随便，都可以。”

谢东风想了一下，“我们还是自己做吧，我去拿食材和炊具来，你在这儿等我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

“也好，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呢。”

纪琬挑了一些肉串，又搭配了少量素菜，怕太干又拿了海带准备做汤。这些她是可以吃饱了，就是不知道谢东风的饭量有多大，以防万一，纪琬又拿了两盒泡面。

走到帐篷才看到，原来谢东风的朋友已经准备了桌椅和炊具，他倒是个周到的人。刚刚纪琬还有些怕和谢东风的朋友一起吃饭呢，其实谢东风她也没有很熟，再和不认识的朋友吃饭，感觉尴尬极了，要是那位还起哄他们，就更招架不住了。

纪琬和谢东风张罗起来，有点火/枪和速燃炭，再用纸巾引火，生火非常简单。谢东风负责烧烤，纪琬在锅里煮海带肉沫汤。这是纪琬第一次户外烧烤，也不知道是因为老板准备妥当还是谢东风技艺娴熟，总之一切非常顺利，纪琬瞬间喜欢上了这种在天地之间忙活伙食的感觉。

“纪琬。”谢东风突然唤她。

她顺着谢东风的目光看去。

亮灯了。

沿着海岸线，亮起了一连串的地灯，圆圆的灯体，像给海浪镶上了珍珠裙边。夕阳又落下去了一点，天色已经昏暗，远处的海天分界线已模糊不清。几处独栋的大厅里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人影，帐篷间散落着火光，有时可见炊烟升腾。

“好美啊。有海，有天，有人间。”

“嗯。我这个朋友自己喜欢露营，就喜欢看日落和阴雨天的景色。我天天看他发朋友圈，后来跟他一起玩了几趟，确实挺有意思的。在没有人的地方搭帐篷，听听鸟鸣，听听树枝摇曳，每天工作那么累，抽出点时间放松心情，挺好的。”

“阴雨天的景色？”

“对。像傍晚，又不是。明明光线阴沉，却又会给森林带来生机。明明雨声敲打，但又觉得万籁俱寂。他觉得有种矛盾的美。”

“我们这里有森林吗？”

“不在望潮。他跑的地方比较多，我还和他一起去过一趟江西。”

“那里好像是有很多山。”

“对。他知道几个不错的地方，以后我们也可以去那边玩，当然如果你喜欢露营的话。”

纪琬看看眼前的晚饭，海带汤在锅里咕嘟冒泡，烧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远处传来其他露营者的欢笑和潮水涨退的浪声，她点点头：“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