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奎维耶能湖畔的精灵部落，住民不多，如同永远长不大的孩童之所，少有世俗的纷扰。它所呈现的是不同于维林诺智慧通达后的淡然处之，而是万物之初简单明了的单纯行事。

于星光中狩猎纺织，似乎这世界还不曾有流逝的时光。精灵徜徉于自然，不需牵挂远方，更不用陷入庞杂冗余的念想。饥饿时摘果，疲惫时休憩，衰弱时长眠，日复一日无忧无惧。当生命的记忆不曾增多时，就仿佛被锁死了成长变化的自然规律。

入乡随俗，莱戈拉斯和希斯琳俨然一对纯粹简单的自然精灵。身型轻巧的金发精灵拽着藤条几个跳荡，攀到了一颗高耸细长的山毛榉树上。他找到希斯琳惯常躺着的巨树枝桠，与她一起遥望不再现世的远古星辰，仿佛听见伊露维塔与星后的对话，演示着一亚的辽阔无边浩瀚无垠。他轻颂起精灵的诗歌，悠悠扬扬地印照着希斯琳所知的传说，那是伊露维塔的创世大乐章。

平静表象下，秉承费艾诺既学且思习惯的希斯琳，不动声色地探求此地奥秘。她不像其他维拉迈雅那样生而知之经功浩力，唯在思辨甚于他们，因而想得更深。

世界都是伊露维塔的幻想产物，遗世独存、时间静止、岁月重复，这些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奎维耶能的意义，以及将这些具像成真的力量。乐章歌声有穷时，岁月悠然无尽处。

无知地活还是清醒后死，都渐渐扔下记忆，任由智慧散入永无尽头的时间。阿尔达不灭，精灵再惨烈的死都不是真正的消亡。希斯琳依稀明白了当年费艾诺选择的向死而生，是不甘于爱奴大乐章写就的命运，伺机超脱。

倘若最富智慧的精灵死后束手不再抗争，那他必定在曼督斯殿堂中饱受时间的消磨，最终成为泯灭智慧的魂灵。如此一来，在阿尔达行将终结时，无知无觉的费艾诺奉众神之命，乖乖拿出自己视之心血的宝钻，懵懵懂懂地重谱新乐章。万物归零，一切再循环。

所幸，伊露维塔并不限制思想的自由，祂在一亚世界里埋下了诸多自我成长的机遇。费艾诺接触到希斯琳这把钥匙，借此了解本源寻根究底。精灵的不愿不妥协，指引着他一步步获得突破循环的力量，一举造就了纯粹的精灵之国茜丽玛佩尔。

先是奎维耶能、再是中洲，亦有整个阿尔达都容不下长生智慧的那一刻。这世界，终究要让渡给短寿且脆弱的人类过客。奎维耶能是警示，维拉们发现此处，选择维持原样地保护起来。作为伊露维塔重点培养的精灵，会做如何选择呢？那些大胆走出去、开创了精灵文明的埃尔达会怎么做？如果阿尔达是伊露维塔给所属生灵的试炼场，那么这里或许是精灵突围的线索。

希斯琳一直知道创世神赋予自己的角色深意，既悟则为。她铺开力量，将湖水中那株常开不败的睡莲招至面前，呼唤茜丽玛佩尔的费艾诺前来研究伊露维塔的馈赠。

费艾诺明白双圣树滋养世界的力量，也能集精灵之艺创造极致的生命，然而生命之中如何诞生灵魂，灵魂之内如何再现新生，都是他尚未触及的深度。精灵宝钻让茜丽玛佩尔自成世界，能否再进一步掌握更高超的创造力量，契机就在精灵的出生之地。

他意志陡然降临的瞬间，就干脆利落地将整片区域移入茜丽玛佩尔。毫无防备的阿拉塔尔和帕蓝多前一刻还在木屋中讨论如何联系萨茹曼，下一瞬就被扔在了极东之地的荒山野林中茫然四顾。

“你怎么做到的？”希斯琳不认为费艾诺的成就已然高出维拉，这种程度的区域移换就连曼威都难以做到。

黑发精灵拈花垂目，轻轻抖落睡莲花瓣上的露珠，“是伊露维塔，在我心念所动愿意接收这些精灵的时候，祂便给了我这样做的力量。”费艾诺盯着手中花陷入思考，浑然忘我，久久枯坐。他喃喃自语不知所云，只依稀听得出“灵魂，智慧”之类。

一时半会儿，费艾诺不可能从伊露维塔馈赠的知识里跳出来。高屋建瓴式的革新开拓，就留给有能者去解决。希斯琳这样的随行者，更愿意查缺补漏做些辅助之事。她任由哥哥玉立风口，自顾自地搬来摇椅招呼莱戈拉斯同坐，柔嫩如毯的绿野上很快扬起和风细雨的小调，各种力量在希斯琳的周围自由连通。

刚靠到爱人肩膀上，希斯琳就发现了不对劲。大概是受创世神力量的指引，以及费艾诺智慧的提升，她感觉出从前不曾注意过的微小细节。莱戈拉斯身上萦绕着一股凌驾于他自身意志的神灵意志，隐藏了某些附着于灵魂的奥秘。

“你是不是去过曼督斯？”不然怎会被命运仲裁者锁住了回忆。希斯琳的问话使莱戈拉斯惊诧莫名，他蓝色眼眸泛起茫然神色，徜徉在记忆里搜索答案的模样好似飞云蔽日，仿佛若有光。

记忆封锁是神灵为了保护维林诺，为前往中洲的迈雅和精灵专门设置的。倘若重生，为何格罗芬德尔死过一次再回来的精灵都还能记着往事，莱戈拉斯却忘记了所有重新开始？

虽然随手便可打开这束缚，希斯琳还是希望对方能自己选择，是否愿意破除阻碍。高山之颠圣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