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为彰显冒险趣味性，巫师也是劳逸结合煞费苦心。明白了甘道夫的意图，希斯琳即刻配合他开玩笑。旅途虽艰难，永远不能缺了幽默感，而且梭林那傲慢紧绷的小脸总需要些刺激才学得会放松和友善。

“上一个惊扰他的人被撕成了碎片。”希斯琳见自己的话让脑袋一根筋的矮人们更紧张，漂亮的墨绿色眼睛点了灯样亮晶晶。“你们务必做好心理准备，他并不多喜欢矮人！”

“听我暗号，你们再一对儿一对儿地走出来。”甘道夫开始打开又高又宽的大木门，“每一对之间必须间隔一段时间。”他虽无意冒犯，但不得不回头提醒最胖的矮人，“邦伯一个人抵得上两个，所以你排在最后单独出来。”

巫师喊出战战兢兢的霍比特人与他同去，并且对剩下的矮人们强调道：“不要有突然的大动作，不要吵闹，更不要一起出去！”

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被推开的不是一道门，而是比尔博孤陋寡闻的心。院子树桩旁站着位须发浓密、肌肉虬结、身型巨大的汉子，他背对着房子，手搭在一柄大长斧上。

从未见过如斯强壮人类的比尔博，面对拄着斧子似乎随时劈人的高大男子，惊讶得咏叹一声“哇哦！”他看到对方随意放置的手掌突然向下一翻握紧了木柄，一下子连甘道夫说了什么话如何相互介绍都听不到了。比尔博身体僵硬得像巫师手中的提线木偶，嘴巴里说着自己也不明不白的话，满眼都只剩下这柄被抡起的超大号斧子。

劈柴而已，贝奥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别人。他有一搭没一搭跟眼前陌生巫师讲着话，心里思考着希斯琳说她临时队友的评价——鲁莽又缺心眼儿。

有些时候，希斯琳的话不能全盘接收，毕竟她也曾戏语森林精灵“智慧不足危险有余”。但这群客人能把他关在自己家门外，着实过分了，真是独此一份、令人难忘的做客方式。不抡起斧子砸砸他们的傻气，都对不起他平日里树立的威严形象。

屋外三人的闲谈对话依稀传进屋子里，矮人们被换皮人的实力所震慑。他们勇气也是有选择性的，面对不了解不可控不匹配的强大对手，矮人随时能换上副弱小无害、没有威胁的面孔。

除了对故作姿态心有不爽的梭林，大多数队员虽然抱怨巫师专找坏脾气人，也还是在波弗搞错暗号的状况下乖乖地两两而出。礼貌又客气，恭顺而谦卑，倾情演绎听从安排、家庭成分单一的朴素劳动者，彷佛一群再安分不过的善良矿工。

随着矮人们的陆续离开，屋子里安静得只有蜜蜂翅膀煽动的声音。希斯琳和格里姆对视一眼，共同看向抱着胳膊肘子沉思的梭林。矮人王再怎么不爽也只能闷声暗怒，他迎着两人的视线翻了个大白眼。

“无聊！”梭林手一甩阔步走出去，身后的大袍子刮起一阵微尘扑向希斯琳。

如同看了一场喜剧，希斯琳和格里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硬忍着的坚强。明明是进了沙子，谁说这是快要化成泪光溢出来的欢乐？！他们俩击个掌，哈哈笑着回餐厅继续忙碌起来。

屋子里并非不热闹了，贝奥恩饲养的动物们尚在穿梭着帮忙。背着餐巾桌布的山羊，扛着托盘餐具的牛犊，还有会摆刀叉的大狗。一会儿功夫，桌上就准备好了尝一口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特色早餐。

贝奥恩农场出产的新鲜食材配上换皮人族中引以为傲的独家配方，不仅口感绝妙得令人印象深刻，其份量和餐具尺寸也绝对震撼。面包、火腿、奶酪、牛奶等等都装在脸盆一样大小的碗盘中，单是搅拌蜂蜜的木棒都赶得上半身人一截胳膊的大小了。

相互介绍并化解了误会的矮人们重新回到屋内，在房屋主人的招呼下围于硕大的木桌旁。感谢几匹小马推来的低矮长凳和圆木桩，大家都能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用餐。

至于餐具，格里姆暂时也找不出适合矮人们的尺寸，只能让客人将就了。他被甘道夫讲的冒险故事深深吸引，才不愿意离开这里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一边吃一边聊，正餐过后就换上美味的蜂蜜酒，饿了就又继续吃，也分不清到底吃了几顿饭。从天光大亮到点上火把和蜡烛，这座大厅或许第一次见证这样济济一堂的聚会场面。

只要能够避免，贝奥恩父子从来不会邀请外人进屋子。如今，他家的大厅里居然一下子坐了十五个陌生人。灰袍巫师口中的量词就像瑞达加斯特撒欢疯跑的拉车兔子一样异于常人，毕竟没有谁将十四个人统称为“有几个”。

大家相互聊着，哥布林的追杀，阿佐格的袭击，换皮人的悲惨过往，甚至横亘在他们前往东方道路上的大绿林，都被拿出来讨论。当然，最重要的，是规划好接下来的路。

纵使有希斯琳这位森林地主的承诺在先，矮人们依旧对浓密的黑森林缺乏好感。而且骄傲的梭林，很不愿意低下头颅去求见瑟兰杜伊的帮助，宁肯自己扛下风险也不准备进入绿林王国。

“我们只走精灵小径的前段，通往你们王国的后半段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