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寺
在座众人皆唏嘘起来,这丞相家的事听着确实凄惨。
一个说书先生,又怎会知道这么多相门家事?想来也是位江湖骗子,随口胡诌骗几个赏钱罢了。悯言心道。
他无心在继续听下去,站起身唤小二来递给他几两碎银,便走出了食肆。
悯言刚回寺里,那扫地的师兄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师弟,你可知道丞相之子不久便要到我们这住上一住的消息?”
悯言看着他那因跑得过快而显得凌乱的僧袍,不赞同地摇摇头:“传泽师兄,焦躁是出家人的大忌。”
传泽怔愣了片刻,忙手忙脚地将衣服整理好,继而挠着脑袋:“一时情急,竟将这忘了。”
“师弟,得亏这天不再起大风,不然那落叶我可当真是扫不完咧。”他嘿嘿笑道。
“瞧这天,”悯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恐不久就会有场大雨。”
天色已然变得有些许昏暗,砖墙间涌动着湿冷的潮气,寺里也少了许多烟火热气,勾得此刻寺院几分清冷。
悯言拢了拢衣服:“我前去诵经,师兄可要一起?”
“不了。”传泽摆摆手,乌亮的眼珠里尽是转动着对即将到来客人的欣喜:“师父命我去收掇间屋子给周施主,我得去好好收拾收拾。”
还未等悯言回答,她就已急急切切地跑去厢房了。
悯言看着他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传泽,本是名显贵世家徐家的嫡子,可偏偏他父亲贪污受贿被捕,全家被判流放千余里。他母亲托尽了关系,才让这原本风光无限的徐家嫡子徐时长改头换面,抛却祖姓,入了这伏空山寺,终成了传字辈的师兄传泽。
传泽改不掉原来在徐家养成的天真烂漫的性子,悯言原想着他经历了家族流亡,怎么着也得成熟稳重几分,结果他却好似毫不在意,只是整天叫嚷着“总有一日终成大道”,在寺里过得也是自在。
悯言不懂他心里究竟作何想法,随手卷了本经文去了禅房。
他还没有诵经一会儿,滂沱大雨陡然下了下来,隐隐间似有雷鸣电闪之势,颇有几分雷公作法的味道。
这个天气,怕是不会再有人上山了。
此刻已到了戌时,诵经坐禅的时间已经结束,众僧纷纷走出禅房,却看见传泽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衣袍上沾了许多泥水,估计那污水已经渗入了内里,冻得他三步一哆嗦:“师弟师弟,周施主来了!”
“师兄,”悯言盯着他那不知是太冷还是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你为何对周施主来到此处如此高兴?”
传泽停步在雨中,本就半湿不湿的衣服霎时被浇了个全透,他的眉梢间还挂着几分未褪去的兴奋,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只是未入寺时尚听过周施主的大名,想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存了几分仰慕之心罢了。”
——
丘仆原本见这瓢泼大雨不似有停止之势,想着过一日再上山也不迟,无奈主子周小少爷非要上山去不可,他们就硬是走了那崎岖易滑的山路,途中几次一不小心就差点跌了下去。
周乘化与丘仆走到寺门时,天已经大半黑了下来。
寺院里灯火通明,门口守门的和尚见他来了,急忙吩咐旁边的和尚:“快去给周施主备套干净的衣服。”
“施主,请随我来。”
周乘化瞅了瞅四周的寺院,淡淡赞许了一句:“伏空山寺担得起千年古刹的名号。”
伏空山寺虽然地处偏远,但确已有千年历史。从前初建时极为兴盛,传闻连圣上也曾入寺祭拜过,只是在这拜佛求神实是不灵,还不如花个几两钱找个算命老儿求个心安,于是这儿的香火逐渐稀少,只能从那精砖细瓦,金尊大佛上寻出几分当年盛景。
几个月前济善大师从芜天寺请了个佛友过来讲学,这才使这寺里重添了些人气。
那领着周乘化及丘仆的僧人名叫慈怀,是寺里的四师兄。他听到周乘化的夸赞,微微一笑:“多谢周施主夸赞。”
他的话锋随即一转:“只不过我要提醒周施主一句,寺里不准使用武功术法。这是规矩,不可打破。”
周乘化眼睛一眯,两支铃铛撞在一起发出“叮”的声音,他上前一步抱拳,声音泠泠如玉:“定当遵守,还请师傅放心。”
三人正好走到传泽安置的屋子,慈怀点头道:“我在房外候着,周施主换好了衣服,还请随我去见主持。”
丘仆紧跟着周乘化迈入房门,神色难看的低声道:“小少爷,这人刚刚提起术法二字,是否已经知晓了您的真实身份?”
周乘化坐了下来,玩弄着桌上一盏素色瓷杯,久之,杯中竟凭空化出了一杯清茶:“我用这小小的术法,应该不足为过吧。我见那僧人神色平淡,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份已久,至于其他的僧人,试一试便知了。”
另一边。
悯言与传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