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这一场大火在岁临远的梦境中燃烧了数十年之久。

灼热火光熊熊燃烧，缭绕黑雾遮天蔽日，岁临远就站在这烈焰当中，动弹不得。

在那一场亘古燃烧的梦境中，很多时候一觉醒来他都忘记了到底梦到过什么，只当时那种绝望惶恐的情绪留了下来。

而此时本该存在于梦境之中的大火蔓延到了现实。

火舌一点一点从他的袍角一路往上蔓延，他应该像前面一直所遇到的困难那样，熟练地掐诀引来一场灵火灭去眼前熊熊烈焰，然而在这场火之大火之中，他却像变成了一个手无寸铁的稚儿，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

只能被动地被这场火焰框在这座石桥之上，如一座牢狱，不得动弹。

难以言说的恐惧一点一点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要利落干脆地一剑斩去面前所有惶惑煎熬，想要狂怒呐喊让困住自己的梦境滚开，然而只有他一个人听到自己的声音。

如蚊吶，委屈又痛苦，“不要……”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看这小子，前面一路顺畅，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有同样看好岁临远的道人见他如此忍不住开口，“一场最简单的淋浴灵雨就能解决掉了，怎么就不动了！”

盛游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微垂下眸子。

说话的人盛游光有些眼熟，是某个小门派的掌门，剑修。

所修与岁临远相符，只是掌门修为太低，不适合。

“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怕火怕水怕雷怕鬼都属常见，这升仙桥不不正是为了让人面对内心最害怕的事物，然后克服它，使得往后仙途一路坦荡吗？”坐他身旁的人安慰他。

“可是！”方才出声的那剑修掌门一拍大腿，满脸恨铁不成钢，“可他是火属灵根，怎么能怕火呢！”

盛游光一怔。

是啊，怎么能是火呢？

这座升仙桥只能具现化出过桥的人内心最害怕的一部分，因果发生的时间地点他人是全然不知道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火呢？

盛游光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以她现在的身份修为，心中所感必有缘由，隔着水幕，她看向仍沉浸在火中的岁临远，眸光沉沉。

知道盛游光此番为何的扶盈忍不住扭头看向她。

升仙桥中的每一步都必须要自己迈过去，扶盈很清楚，若是在这场大火中岁临远走不过来，那仙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忍不住想到盛游光兴致勃勃说着自己看中了一个苗子，想要收之为徒。

哪怕那时候她仍如往常一般面色冷然淡漠，但从盛游光去到下界后寄来的信件中，几次三番提到的“甚是可爱”四字便也能知，她怕是对这个自己看中的徒弟很是上心了。

只是此番看来……

扶盈忍不住叹息一声，难道真如批命所言，游光此生无弟子缘吗？

扶盈能想到的盛游光自然也想到了，她面上毫无变化，只微抿的唇透露出少许心绪。

正被几人讨论关注着的岁临远此时仿佛正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之中。

与以往一直梦到的场景不同，这次他看到了自己。

却又不像是自己。

他看到自己站在烈焰当中，在他人眼中造成痛苦罪孽的火焰在他手下如同听话的工具，收敛了所有戾气乖巧地漂浮在他身周。

漆黑的眼，墨色的发，暗红色腾起的火焰，就像是他曾经在话本中见过的灭世魔君那般模样。

却长着他的脸。

他看到火焰卷上轻薄的纱帘，吞噬着华美的宫殿。

贪婪的火舌向四周蔓延，染上痛苦哀嚎的身躯，在顷刻间哀叫的人便成了灰飞，在浓浓黑烟中被吹散。

他看到了一双手。

骨节分明，精致秾丽。

是每一寸肌肤与骨骼都让人见之心动的美。

被火光映成绯色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正直直地指向他。

灼热滚烫的烈焰包裹着他，却无端让岁临远觉得浑身冰冷。

他听到有人开口说话，声音万般熟悉。

那声音刺骨的冷，又含着极致的恨。

她道，“岁临远，你该死。”

岁临远，你该死。

你该死。

是在梦中也能察觉到的天旋地转，脑海里嗡嗡作响。

比烈焰缠身更加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从胸腔中快要碎裂的心脏中倏然迸发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

*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台上原本淡然观察着水幕中弟子的修行者们倏然起立，满目震惊。

一道无形的气浪自桥上烈焰燃起之处往外扩散，瞬息间便席卷了整个升仙桥

腾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