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神原杏并不是对校园欺凌一无所知。曾因养父的工作性质而短暂就读过的全寄宿制黑手党专门学校,正是这种“校园文化”最好的温床。
培养暴力集团后备力量的学校只有一条规则,弱肉强食。在那个充斥着野蛮的力量崇拜的地方,神原杏见识过不少校园欺凌的手段,每一种都比镜子里欺负沢田纲吉的那些过激。
教官从不阻拦这些行为,在他们看来,“校园欺凌”实质上在模仿黑手党们在家族内的处事风格,不仅不应该被阻止规范,反而应该被推广。
被拔掉指甲、拔掉牙齿还算是小事,那些欺凌者还不知从哪个野蛮家族学来了拷问的手段,将饿极了的老鼠与暴打过的人一起丢进漆黑的训练室。虽然也有被欺凌者反过头来报复欺凌者的情况,但也是以暴制暴,甚至更加残忍无情。
如今回想起那段回忆,神原杏没有任何感想。那段日子里她仿佛只是个人偶,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暴行都毫无动容,漠然注视着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互相憎恨互相伤害,听教官把这些行为称作有血性、有骨气。她因养父的家族地位和自己的能力而没有收到任何苛待,也顺理成章地忽视了那些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的残忍行径。
然而,那时。
望着镜子中那些与黑手党学校比起来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的欺凌行为,她前所未有地愤怒起来。连带着,对当年毫无作为的自己都涌起了怒火。
沢田纲吉不应该受到这些伤害。神原杏想。
为什么?不需要理由。虽然跟沢田纲吉的交流在今天之前都止步于虚伪的网络,但就像是她毫无理由地相信了那个突然关注了自己的“纲”一样,她无端地认为沢田纲吉是个不该被任何人苛待的好人。
沢田纲吉是,需要被(她)守护的、想要被(他)守护的对象。
神原杏握紧了少年戴着手套的手掌,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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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局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回头看去,棕发少年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试探道,“神原同学,现在我们是要?”
“去咒力反应最强烈的地方,”她没有松手,沢田纲吉被校园欺凌过这件事不知为何让她十分在意,导致她就算意识到了少年的羞涩也没有放开手的意思。神原杏很快又转回头,冷静地补充道,“注意脚下,积水还没消失。”
想起刚才暴露了他以前正常走路都会平地摔的镜子,沢田纲吉更局促了:“抱歉,这次的咒灵好像跟我有关……”
“沢田君你是受害者,”神原杏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强调,“不要责怪自己。是这些习惯了拿别人取乐的家伙不好,欺凌的对象成长起来了居然还敢有怨气,真想狠狠揍他们一拳。”
身后跟着她的少年情绪似乎好了一点,他轻声说:“如果能早点遇到神原同学就好了。”
神原杏手指一紧。
一种空茫的伤感无可抑制地从心底蔓延而上,在喉间如凝胶般堵住了她所有想说来安抚对方的话。那感受是酸涩的,与愤怒一起再次涌来,最终被“无能为力”的浪潮拍了下去,渐渐沉寂。
“啊、抱歉!”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少年惊慌地补充道,“我没有责备的意思,不如说怎么可能会有……只是我不着边际的感慨而已!”
“神原同学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遇到都不晚。”
回头看去,沢田纲吉的笑容小小的,仿佛再将幸福表露得明显一些就会被偷走一样,那样珍惜地、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说到:“能和神原同学相遇就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
神原杏哽咽了一下,那种不知缘由的感情浪潮再次卷起浪潮。
“是吗,”她轻声回答,“那真的太好了。”
拥有如太阳般璀璨双瞳的少女,尚且不知心中感情涌现的理由。
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总有一天。
不为人知地怀揣着这样的期望,少女脚步轻快,奔向了浓稠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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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领域依然没有被打破,刚才在大厅的那一出也只算是咒灵的小打小闹而已。神原杏趟水而过,就算积水很浅,走得多了之后冰凉的水还是溅进了制服鞋里。
“怎么感觉这傻咒灵一直都没动,”神原杏喃喃,“傻乎乎地躺在那等着挨打的蠢货。”
“神原同学以前遇到的咒灵都会跑吗?”沢田纲吉问。
“有的也会主动打过来,反正安安静静待在原地的几乎没有……”神原杏一怔,“难道还真让五条君那个家伙说中了?”
拥有自我意识所以在守株待兔,还是一级咒灵进入了成为特级的咒胎状态?从这个生得领域的规模来看,很有可能是后者……
“说起来,五条君跟神原同学关系真好啊,”沢田纲吉仿若感叹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多年的好友吗?”
“不不不,”神原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