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魔
…”
“不止呢。”
“她脸上身上全是血,要不是大师姐笃定,我们都认不出来这是个人。”
“天哪,就像是,就像是……”
“怪物一样!”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随后是一阵笑声。
殷楚楚握紧了拳头,她转过身去,想要和她们理论。
她是公主,所接受的教育从来都是阳谋,在她眼中,人是抽象意义的上“工具人”,与棋盘上千篇一律的棋子无异。
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显露过人性的阴私和卑劣,因此她从来也不会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因为过于优秀而成为别人攻击她的借口,哪怕这个人刚刚救过所有人的性命。
“站住。”
秋知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她叫住想要冲出去的殷楚楚。
“带我回房间吧。”
“你们是忘记了那个女孩子是怎么救你们的了吗?”张采书未等她们笑闹完,肃声道,“家破人亡是很好笑的事情吗?生死关头拼命杀死魔族是很好笑的事情吗?为父母亲族报仇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吗?天赋高是一件值得嘲讽的事情吗?遭受苦难是可以让你们站在高地说风凉话的理由吗?拯救你们是一件让你们觉得很值得诟病的事情吗?”
张采书声音铿锵,似是能直达人的心中,她环视一周,周围人不敢说话了,此时大师姐的神色过于严肃,甚至让他们怀疑大师姐是不是随时会拔出剑来对他们刀剑相向。
“大师姐……”他们嗫嚅着,想要从张采书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迹象。
“回答我!”张采书皱眉,她刀子般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无人应答,只有防护罩的符文静静流淌,在甲板上印出水一样的波纹。
“你们的生命也太过廉价。”
张采书嗤笑。
“对待苦难者高高在上,对待拯救者极尽挑剔,对待求生者居高临下,对待努力者冷嘲热讽,对待敌对者抱头鼠窜。
“这就是你们的道吗?你们修的是什么仙?你们这样与魔族何异?”
张采书环顾四周,“秋道友以一把凡人的簪子便可以击退魔族,她还尚未接受过修真教育,而你们呢?你们有什么资格嘲讽?你们的道是嘲讽道吗?是忘恩负义道吗?是何不食肉糜道吗?是让一个十五岁的刚刚失去双亲的小姑娘保护你们的道吗?”
“回答我!”
殷楚楚听完张采书的问话闷头拉着秋知意往房间走去,像是赌气一般,把地板踩得“蹬蹬”响。
张采书觉得哪怕是面对魔族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累过,魔族她可以拼尽全力斩杀,但是人心呢?人心怎么能斩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又应当如何平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弟子收到过这样的诋毁?
她按了按眉心,“此番回去,自去执法堂领罚,还有,向秋道友道歉!”
“但是……她应该没有听到吧?”一位男子举起手来弱弱问。
“我在你没有看见的时候可以杀了你吗?”张采书回头反问,“让你无知无觉地死去可以吗?她没有听到你就问心无愧了吗?”
“但是……”
男子还想再说,被同伴扯了扯衣角,只好闭嘴。
“今天退魔之事,哪怕是我,都无法斩出这一剑。秋道友与我们唯一的交集,便是这艘云舟,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管身后众人惊讶的神色,张采书转身离开。
殷楚楚拉着秋知意进了她的房间,一关上房门她就仰躺在床上,不停翻滚,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秋知意把她拉起来,就看到她含着带血的头发说,“啊啊啊,好气,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你!绝对!不要原谅她们!啊啊啊气死我了!原谅她们我就跟你绝交!绝交哦!”
她自以为威胁力满满地威胁。
秋知意看着她的样子,眼中也不自觉带了一丝笑意。
小孩子的情绪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之前的情绪也会很快地被其他情绪覆盖。
“之前的事,不是你的错,哪怕不是你,魔族也会诱惑其他人,只是刚好,你就是你罢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情绪虽然可以被覆盖,但是伤口依旧会存在。如果不直接戳穿假象的痂,伤口永远不会愈合。
殷楚楚的脸垮了下来,强做的愤怒表情也消失了,她埋在被子里,打算当蘑菇。
“虽然这么说很煞风景,但是你的头发上全都是血,所以被子也……”
“啊啊啊——闭嘴!”
殷楚楚闭着眼睛想要捂住秋知意的嘴巴,却“意外”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殷楚楚的眼泪簌簌滑落。
“我没有哭哦。”殷楚楚逞强道。
“嗯。”秋知意垂眸看着被子里的一团,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