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苦

济苦此人修为如同山岳不可撼动，其人也如同山岳。

大抵是他屡次在寿尽的时候才突破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许多人以为济苦是一副老头子模样。

但并非如此。

走上台来的人肌肉分明却又不过分突出，上身□□，赤色袈裟垂坠在腰部以下，头皮上有新生的黑色毛发竖立，狭长的眼睛阖拢，高挺的鼻梁在小麦色的脸上留下一道笔直的阴影。

是可以称得上俊朗的长相。

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济苦四肢以及脖颈上挂着的陨铁，仿若被押送的罪犯，他□□着双脚，每走一步，陨铁就叮当作响，地面隐隐有龟裂之势。

秋知意心中警铃狂响，她一手握住明心剑柄，时刻准备战斗。

她盯着济苦压迫性极强地踏上了比试台，原地站定，双手合十，对着秋知意略微颔首，一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过，隐隐有决堤之势。

“诸受皆苦①，阿弥陀佛。”

秋知意愣在原地：哈？

虽然济苦从未参与过宗门大比，但秋知意是一个喜欢提前准备的人，在参加宗门大比前，她就将元婴甚至化神期的修者的实力、所修之道、善用武器乃至某些透露出来的过往全部调查清楚，其中自然包括济苦。

只是济苦其人，常年不在普陀寺，只是与怀悲大师采用书信联系，且因为修的是同悲道，从未出过手，即使是普陀寺的人也不知道济苦的实力何如。

前世她大抵是消息过于闭塞，以至于并未听说过济苦此人。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可能。

这就导致秋知意对济苦的同悲道只闻其名，究竟是何特色并不知晓。

哪怕是在济苦杀出重围、一雪前耻的本次大比中，秋知意也不曾见过济苦在比试前疯狂流泪的样子。

以至于她此时切切实实被震惊在原地。

倒不是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之类的刻板印象，男女都是，想哭就哭没必要忍着。

只是她长得很好哭的样子吗？

为什么宗门大比一路比过来，济苦就看到她就哭了？

秋知意并不是没有想到济苦的功法原因，只是到底郁闷。

此时姗姗来迟的怀悲大师对秋知意颔首道：“这是济苦的功法使然，济苦心若琉璃，可观人悲苦、断人善恶，与人同悲同苦，阿弥陀佛。”

秋知意也单手竖在胸前对怀悲大师行了一礼：“大师。”

怀悲亦回了一礼，在比试开始前，提前说出那句秋知意已听过无数遍的话：“我观小友与我宗有缘，施主若是愿意可前来普陀寺与我宗交流一二。”

秋知意察觉到怀悲身上纯粹的善意与好奇，她对怀悲颔首，说出经典鸽子语录：“下次一定。”

谢涯知在底下举手，只在秋知意手下有过败绩的他再次败在济苦手下，神悦大师姐不算，败在神悦大师姐手下能叫败吗？那叫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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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加油！为师兄一雪前耻！”

怀悲失笑，秋知意却感觉他身后金光闪烁，怀悲正是众人对德高望重高僧的印象：光头、戒疤、白长眉、慈祥得一派仙风道骨。

修者虽然不会老去，但可以调节自己的年龄，很多宗门大能为了使自己显得稳重、威严一些，都会将自己的年龄调整至中年亦或是老年。

正在秋知意好奇怀悲此番前来为何的时候，怀悲飞身到比试台前，禅杖点地，微风轻起，金色的阵法在比试台上浮现。

这并非浮梦岛的结界阵法，而是怀悲自己的结界术法。

他慈眉善目地解释道：“秋小友与济苦的实力远超一般元婴，为保险起见，特意由我来起阵主持。”

说完他又看向秋知意：“小友不用担心，济苦功法发动就是这样，并不会影响他的发挥，小友大善。”

秋知意有几分被戳破心思的羞窘，毕竟怀疑别人徒弟的实力还被当场戳破总归有些不太好。

但秋知意是何许人也，羞窘也只是片刻，很快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比试本身。

“现在开始？”

怀悲后退一步退出比试台，双脚滞空，衣摆自然垂落，他双手合十对着秋知意和济苦，衣袂飘扬，眉眼带着悲天悯人的苦意，嘴角却微微上扬，仿若壁画上的佛陀降临人间。

“自是现在开始，请。”

“秋施主，请赐教。”

济苦仍在流眼泪，只是这眼泪似乎对他的声音以及呼吸没有丝毫影响，仿若他的泪腺是独立的系统。

至于视线？

济苦一直是闭着眼睛，流不流眼泪对他的视线没有丝毫影响。

生平好强的秋知意依稀记得在她化形之前哭过，在她化形之后也早已忘记哭泣的感觉。

但这并不代表她认为济苦这样的是合理的，她只是没有经历少，又不是没有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