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郁金香花束枯萎的那天正好是岑树原定开学返校的日子,不过由于明灿早已安排好的化疗时间,他和辅导员请了假,本来他打算直接申请休学的,被明灿知道阻止了。
那是个下午。
在医院走廊边的长椅上。
郑嘉禾在半个小时前找了岑树谈话,讲明了具体化疗方案和可能出现的风险,基于明灿现在的情况,最后沟通决定采用EP加免疫疗法,一个周期三天,间隔二十一天后开始下一个周期,这已经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案,却依旧不能保证任何的结果。
“灿灿。”
明灿正在看刚从树上飞过的鸟,闻声偏头,便见少年沐浴在秋日傍晚的晚霞之下,昔日风姿不改,只是眉眼间捎带忧愁,她装作不知道他的忧愁是为何而来,仍微笑着问:“怎么啦?”
岑树垂眼,声音落得很低,“我想休学。”
明灿怔了怔。
接着摇头。
“不可以。”
她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平静中蕴含着不质疑的意味,一字一句极为认真,“我不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
岑树试图再说些什么。
明灿打断他,“没有可是。”
霎时陷入安静。
耳边只能听见几声鸟叫。
明灿似乎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很快又开口,尽量轻松的口吻,“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才……不过没关系的,我以前在北京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我很清楚,所以不要担心。”
岑树抬眼,“我想陪着你。”
明灿心头微动,却依旧努力克制住她疯长的念想,“嗯。”她只停顿一瞬,继续说:“大四的课多吗?”
岑树说:“不多。”
明灿嘴角微扬,“那你有空了记得来找我,周末放假,或者没课的时候,我等你。”
岑树应声,“好。”
那天两人一直在外面长椅上坐到了天黑才回,夜色降临,秋风送来阵阵桂花香,随着步伐渐远,又重新被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淹没。
岑树一直对这掺杂了酒精的气味很敏感,而在这连续待了好几天以后,也逐渐习惯了。
自从住进来,他一次都没有再出去过,一般白天除了照顾明灿买饭晾衣服之外也会和她聊聊天解闷,到了晚上他便睡在临时租来的折叠床上,即便他大多数时间都没有真的睡着,往往一点动静便清醒了。
明灿截止目前的状态还算不错,甚至比她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健康一些。
化疗的前一天。
按照规定需要签署知情同意书。
鉴于岑树上次的那一句话,原本郑嘉禾一开始是打算找岑树签的,不过他那天进去,只简单了解了下情况顺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未说别的什么,听见明灿问:“郑医生,知情同意书要现在签吗?”
郑嘉禾闻言立刻瞥了边上站着的岑树一眼,见他朝自己点了下头,才回:“嗯,你要自己签吗?”
明灿淡笑点头。
郑嘉禾于是领着她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关上,明灿在郑嘉禾的对面坐下来,认真地把知情同意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接着拿起笔,黑色的墨刚落到纸上,她忽然开口。
“我……还能活多久?”
正好写到最后一笔。
她抬头。
眼睛不眨地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郑医生。”
郑嘉禾闻声回神,眼神犹豫。
明灿放下笔,语气不疾不徐,“我签完了,您可以说了。”
郑嘉禾微抿下唇,说:“过往来看,多数是半年到一年。”顿了顿,继续,“如果化疗效果好的话,时间会久一些。”
明灿轻喃,“一年……”
郑嘉禾连忙安慰说:“你很年轻,身体没有什么基础疾病,当前复发的征兆也不明显,只要按方案正常化疗,我认为……”他下意识不想把那几个字说出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明灿敛了敛眉,“我知道了。”她站起来,朝着郑嘉禾露出个感激的笑,“谢谢郑医生。”
郑嘉禾正式工作的时间不算很长,不过从他读书一直到实习正式工作也有十多年的时间,这些年里,他见过许多病人,或绝望,或沮丧,而像她这样一直平静乃至坦然的病人少之又少。
他不禁好奇。
她会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
明灿其实也不知道她应该想什么,该惊慌,该悲伤,还是该抱怨老天不公,当这些情绪一股脑地从她的心头涌过,到最后,她只是在想……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一连想了几天。
她也没能想出个答案。
化疗的这三天于明灿而言无疑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