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艾德文医生对旁边的人点点头,他们即将投入接下来这场艰难的战斗中。
几日之后。
窗外花坛被冰雪覆盖,东黎市的第一场雪还没融化,第二场雪又开始下了。
风雪漫卷,人间又要有多少家庭将在雪中破碎呢。
这个冬天,上天没有眷顾温家。
明亮的病房寂静万分,只有仪器运转轻微震动的声音。
病床上的少女整张脸苍白无比,像是失去了生命力,面上的氧气罩是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她已经沉睡了四天了。
什么时候会醒来,
没有人知道。
-
司珩曾救过很多人,却对病床上长日不醒的妻子无能为力。
艾德文医生替他们从死神面前抢回了一条命。
如果还要有人做些什么,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
隆冬这场雪,比以往都更加猛烈,或许是对他们的考验。
司珩独自驱车来到南禅寺下,她曾经说过她相信奇迹,他信她。
从前,他从不信这世间会有神明,不然何至那么多苦难之人。然而此刻,他愿以此身,换得神明垂怜。
漫天阴霾般的大雪笼罩着山头,寒风如利刃般冷冽。
九十九级台阶下,他只有一个想法。
今日他愿做神明一日信徒,祈愿,以吾命换吾妻。
山路淹没在雪中,台阶湿滑,厚厚的雪层漫过他的膝盖。
司珩手掌合十,举过头顶,到面部再到胸前,接着他俯身跪下,虔诚叩首,一拜,再拜,三拜,每一次跪拜他都将心中所愿说与神明。
他怕自己走得太快不够诚心,又怕磕头太轻神明听不见他所想。
因此他的每一步都很慢,每一次磕头都很重。
台阶四周没有任何遮挡,雪花抖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发丝和肩背。
风声呼啸,寒意刺骨,男人面色平静。
尽管是寒冬,周围仍有踏雪进庙的人。
上山的人已经再次下山了。
有人经过看到他时默默感叹一句:“大冬天的,这又是何苦呢。”
也有人想说他姿势不对,却又不好上前打扰。
台阶之上,偶然经过的老僧撑着伞向下凝望,一眼就看出了他并不是常年参拜或是信佛之人。
哪有人跪拜是一步三叩首的。
不过神明的意义在于,给予你生的勇气,他们从来不会阻止任何一个心诚之人。
心存善念,人皆是佛。
待司珩行至最顶,老僧替他撑伞引路,司珩道了一句多谢便要离开,他的膝盖已经冻得僵硬,下山之路未必好走。
老僧问道:“施主可愿去殿内上香?”
司珩转身之时,有雪花落至他的睫羽之上。
老僧将他引到大殿,香火的暖意让他身上的雪花融化,只是额前和眉宇仍旧冰凉一片。
恢宏的大殿内,禅寺寂寂,入耳只有僧侣诵读经书的声音,老僧替他取来了三炷香。
“施主站着就好,心诚即可。”
司珩微微颔首,却还是跪在了团蒲之上。
他深深俯首,直到额尖触碰到冰冷的地方才肯起身。
苍天在上,请庇佑吾妻平安苏醒。
回去之后,很少生病的司珩这次高热不断。
他的呓语间,全是呼唤她的名字。
待病好之后,他来到病房,温祁安羸弱的身体仍睡在病床上。
司珩的眼眸深了几分,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侧,明明盖着被子,住在舒适的房间里,她的体温还是低得吓人。
司珩蹙紧眉心,左手紧握她的手背,右手贴着她的掌心,想将自己的温度都传给她。
过了许久,他微抬起她的手腕,他将自己腕间佛珠向下推,缓缓渡给她。
细长的佛珠对于她纤细的手腕来说还是太大,司珩眼睫低垂,认真地替她又缠上一圈。
少女白皙的手腕和深黑色的佛珠形成了浓烈的颜色反差。
岁岁。
他低声呢喃。
一遍又一遍。
-
祁蕴请了很长的假来照顾女儿。
这天,她照例为温祁安擦拭身体和手脚,惊讶地发现她手腕间多出了一串佛珠。
她细细打量样式,珠子很小,然而一侧却刻着复杂的经文,必然是件不易得的珍品。
祁蕴问了梅姨才知道,司珩昨晚来过,并且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很久才走。
祁蕴了然,点点头道:“这孩子有心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不少人来来往往地探望。
最先来的竟然是周家。